第216章 第 216 章
睿王深知,以沐瑾如今的實力,想讓他投降是做夢,他此次前來,不過是造勢,營造一種沐瑾是弱勢投降方的印象,如此一來,沐瑾的大軍對上大齊的軍隊,在氣勢上就會先矮上三分。
只要等到大齊軍隊攻破長嶺山,沐瑾兵敗,招降之事就可以真正提上日程。
雖說沐瑾妖孽,但他已在西邊諸郡紮根之深,且不說諸多作坊里造出來的新鮮物什,在他全民皆兵的發展略策下,他治下的每一個村民、百姓每個人手裡的都有刀槍武器,想要攻破、佔穩西邊諸郡極難。因此,招降沐瑾,學他本事,再以水磨的功夫慢慢地把他耗死,方是上策。
如此,大齊必能開拓另一番不一樣的局面。
睿王知道沐瑾不會同意他的天命所歸、招降之說,卻沒想到此人竟是如此粗魯,不顧君王儀態,不顧禮儀邦交,直接開噴。他斥道:「沐大將軍,你好歹出自名門望族,豈能如此粗俗?」
沐瑾道:「我粗俗怎麼了?吃你家米喝你家油啦?再粗俗也比你們這些做賊的強。」他懶得跟他們費唇舌,叫道:「來人,把他們捆了,扔出長嶺關,讓他打哪來回哪去。」
帳篷外值守的侍衛進來,抱拳領命,朝睿王走去。
睿王聞言怒站起身,叫道:「沐瑾你敢!」他拔劍出鞘,擺出防禦姿勢。與他同來的隨行官員,也紛紛拔出佩劍,護在睿王身側。
一名官員沖沐瑾叫道:「沐瑾,兩軍交戰,你竟然侮辱來使。」
沐瑾道:「我勸你們現在就投降,要不然,把你們的腦袋送回去,屍體掛城樓上壯士氣。」
睿王怒目而視,叫道:「你……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沐瑾說:「我又不跟你們建交,不殺你們,留著過年吶。我數一二三,要麼棄劍投降,要麼命留下。」
睿王沒見過如此無賴的,叫道:「你敢!」環顧席間沐瑾帳下的官員,無一人相勸,竟然還有端起茶杯喝茶的。
方易瞧見睿王那怒不可遏的模樣,慢悠悠地喝著新上的熱茶,心頭卻是明白,陛下今天必然是要將他們的腦袋按下的,按不下,那就砍了。
如今各郡的大豪族,細數出身,大部分祖上都是出自齊國臣子,姜祁是齊國帝室後裔,在名頭上是要壓天下所有人三分的。唯獨陛下,白澤托生,天生神異,誰敢壓他,命留下!
此事,看似招降,實則為名份之爭。
在方易思量間,沐瑾已經數完三。
睿王身經百戰,隨行官員也都是勇武之人,無一人放劍投降,反而見勢不對,揮劍便朝沐瑾攻過去。
帳中的侍衛立即將睿王一行攔下,在帳篷中與沐瑾的侍衛交起手來。
方易看打得有點激烈,果斷地把桌椅往後挪了挪,給他們騰點地兒。
沐瑾的身前已經擋了好幾排侍衛,怎麼著他們都攻不過來,安心地坐在椅子上。
沒一會兒,睿王及隨行的幾名官員便都命喪侍衛之手。
沐瑾道:「把腦袋砍了,給姜祁送回去,再把屍體掛到城樓上,再告訴姜祁一句,他弟弟不投降,死啦!」
侍衛長賴松領命,把屍體拖下去,安排人將屍體送去長嶺關交給守關的楚尚。
帳篷的地毯上沾了許多血,侍衛上前把染血的地毯捲起來收走了,又換上新地毯,再把濺到桌子的血擦乾淨,把撞翻的桌椅清理好。
高浚讓面前的變故驚得直愣神,目光盯著被幾具屍體抬出去后,才收回視線,朝沐瑾看去,一顆心臟砰砰猛跳,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
生猛!
他定了定神,想說姜祁必然震怒,傾盡全力攻打他們。隨即轉念一想,沒有今天這事,姜祁仍然會全力進攻。除非是陛下自己做皇帝,否則,任何一位皇帝都絕不能容許他活著,且陛下有爭天下的實力。
齊仲穩坐如山,直到帳篷里清理乾淨后,才對沐瑾道:「已經探清楚,姜祁從北邊五郡、京城諸縣、東陵都有徵兵,目前北邊五郡的兵已經過了京城,不日即將抵達,東陵過來的兵稍晚些,但大概在六月中旬能到。此次出征大軍數量……」他抬手比了一個八字!
沐瑾的眉頭一跳,道:「八十萬?」
齊仲道:「只會多不會少,後續極可能還會繼續補兵。姜祁視我們大淮為心腹大患,必是要不惜代價攻伐。」換成他是姜祁,他也容不得白澤轉世給這世界帶來天翻地覆變化的陛下。
沐瑾扭頭對方稷說:「姐夫,你即刻趕去淮郡,讓五姐再調石油,軍工部提煉了多少燃油,全部送來。」
方稷抱拳領命,道:「是,我這就去辦。」又問沐瑾:「陛下還有何吩咐?」
沐瑾道:「沒有了,去吧。」
方稷起身出去,立即去辦這事。
沐瑾又對賴瑤說:「四姐,你即刻通知長嶺山裡的各道防線,讓他們把射程範圍內的樹木全部砍了,草雜能清的都清了,清理出隔火線。」
隔火線?賴瑤的心頭一震,隨即明白過來:「是要以火攻守長嶺山?」
沐瑾「嗯」了聲,道:「在交戰之地清理出隔火線,以防引發山火,也能防止他們用燒山來對付我們。」
賴瑤應道:「是。我現在就去辦。」她又補充句:「睿王一死,姜祁必然立即進攻。」
沐瑾點頭,說:「你心裡有數就成。」長嶺山那麼多道防線,最外圍是靠近官道的,前面守,後面砍樹隔出防火線,時間還是夠的。他又沉聲補充句:「死守長嶺山。」
賴瑤重重地向沐瑾抱拳,道:「遵命。」當即帶著人趕回自己的營帳,下達命令。
帳中只剩下沐瑾、方稷、高浚。
高浚在心頭盤算了下,道:「我們的石油存量應當足夠。姜祁試攻平野關時,已經見過我們會用石油還擊,不知他會做何應對?再就是,到了六七月份,雨季到來,用火,便不好守了。石油的火,一般的小雨澆不滅,可六七月份的傾盆暴雨澆下,就不好說了。按照姜祁調兵的行程和攻打東安關的時間看,他應該會選擇在六七月份攻山。」他說完,便見沐瑾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太對,彷彿他說的不對,又透著種令人膽寒的幽深。
沐瑾想了想,說:「用石油,我不擔心守不住長嶺山,我只擔心一點,滿山遍野燒死在火里的焦屍殘骸,你們說,我們底下的兵將們看了,會不會做噩夢?那慘狀,會把剛投入戰場的士兵當場嚇瘋,會讓無數的兵卒做噩夢,落下心理陰影。」
方易和高浚聽說過姜祁攻打平野關時的關卡處的慘狀。那是活生生的人燒死在眼前,不是橫斷江邊燒屍體。
沐瑾對方易說:「提前給底下的將領們說,讓他們做好預防準備。這是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容不得心慈手軟。」這話,更是他對自己說的。
只不過,他終究是把熱武器投入到戰場。
……
姜祁派出睿王去試探沐瑾,先壓一壓對方的勢頭,順便看看長嶺縣的情況。如果長嶺縣沒撤人,說明沐瑾準備充足,且人心穩定,會死守長嶺山,他只能強攻。如果沐瑾有撤人,那就得做好打過長嶺山趁勝追擊的準備。
哪想到,活生生的人進去,血淋淋的腦袋送回來。
沐瑾的兵卒,把裝有人頭的盒子放在大營外,就撤了回去。
姜祁盯著弟弟裝在盒子里的人頭,氣得渾身發抖,雙目赤紅。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他們兄弟倆相差不到兩歲,這麼多年來,兄弟齊心,立下赫赫功績,甚至重新奪回了京城,復了國,卻……卻是讓沐瑾那小兒給這樣宰了!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殺來使者,必以傾國之力,誅之!
睿王的三個兒子跪在帳中,伏地痛哭,發誓要讓沐瑾血債血償。
姜祁當即下令:「猛攻長嶺關,務必把睿王和諸卿的屍身奪回來。」
睿王的三個兒子請命出征。
姜祁應了,叮囑道:「此次出兵,只為奪回屍身。如今還不到進攻的時候,且莫讓仇恨和傷痛蒙蔽理智,中了沐瑾的計。我知你們痛心,朕也一樣,但要報仇,越悲傷,就要越理智,越冷靜。攻破長嶺關,拿下淮郡,誅滅沐瑾全族,方才能解心頭之恨!」
睿王的三個兒子齊齊沉聲應道:「是!」
姜祁召聚全軍,先祭睿王,再以沐瑾斬來使殺睿王之由激起將士們的憤怒,又懸下重賞,下令全軍進攻。
沐瑾有投石滾木,可長嶺關險,山上駐軍的地方有限,能囤石頭的地方不會太多,一旦耗空,想要再採石頭,面對源源不斷的大軍進攻可是來不及的。他先奪回睿王的屍身,消耗掉沐瑾大軍囤積的石頭,等到雨季來臨,便是他拿下沐瑾的時候。
東安關他都攻過來了,何懼區區長嶺山。
隨著號角聲響,齊國大軍扛著盾牌、提前準備好的沙袋,頂著落石,朝著長嶺關方向衝去。
山上的落石、滾木砸下,投石機、著火的石油罐投入戰場,那些被石頭砸中的,當場倒下。讓石油燒著的兵卒,飛快地脫去衣服盔甲,全身著火打著滾慘叫撲掙著掙扎的,則被旁邊的什長揮刀斬殺給其一個痛快,更有甚者受不了疼痛,直接自我了斷,其餘的人毫不停留地繼續朝著長嶺關進攻。
前面的人倒下,後面的人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繼續往前撲。
大罐的黑油砸下,燒出火海把路堵住,他們便將帶來的沙子倒上去,將火撲滅。遇到陷坑,也用沙袋將其填平,大軍踩著沙袋過去。
落石、滾木、燃燒的石油罐源源不斷地投落下來,許許多多的齊國士兵源源不斷地倒下,卻絲毫不能阻擋他們進攻的步伐。
楚尚拿著望遠鏡,瞧見遠處齊國士兵不要命地奔來的模樣,深知自己將要面對什麼樣的戰鬥。他等對方來到城牆下時,下令:「點火。」
一聲令下,火把從城牆上扔去城外的油溝里。
城牆的水溝里,下面是水,上面是石油,火扔下去,立即變成長長的火龍,將攻來的齊國士兵和城牆隔開。牆頭上的投石機、弓箭朝著攻來的齊國士兵投射過去。
齊國士兵頂著盾牌抗著沙袋,來到油溝處,將一個個沙袋扔下去。前面扛沙袋的人倒下,後面的人跟上,扔完沙袋的人把死去同袍沒帶到的沙袋扛起來,扔到火里,哪怕身上中箭,仍舊硬扛著把沙袋扔下去。
扔沙袋的地方,受到弓箭手的重點照顧,很快倒下大片的屍體,油溝里也堆積起大量的沙袋,很快,堆高的沙袋便高出了水面、油麵。火燒完裝沙袋的麻布,裡面的沙土流出來。
城牆上,油罐投擲在沙袋上、油溝外的屍體上,將火點得更大。
隨著齊國士兵來到城牆外,許多沙袋在油溝里堆起,之後又都讓火海覆蓋。城牆、城門,讓一條著火的油溝隔成天塹。
進攻半日,齊國大軍傷亡慘重,在鳴金聲中撤退。
楚尚面色沉沉地看著退去的齊軍,沉聲下令:「通知全軍,齊軍如此悍不畏死,傷亡如此慘重,一旦我等失守,等待我等的必將是比攻城齊國更加慘烈的下場。戰場之上,勝者生,敗者死,我大淮軍隊,誓守疆域,保家衛國,不讓寸土,不退半步!效忠陛下,效忠國家,死戰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