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哥,我要見爸爸。
「我是騙你的,我根本沒死!」
這一句話彷彿悶雷般在鍾雪盡的耳膜處炸響,徑直將他的理智炸的灰飛煙滅,大腦處仿若被原子彈瞬間席捲而過,所到之處只余空白一片,寸草不生,再難起一絲一毫的思緒:「..........」
鍾玉容彷彿被這句話炸沒了聲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僵硬地站在遠處,拳頭死死捏緊又恍然鬆開,原本一絲不苟梳在腦後的黑髮狼狽地落下來一縷,狼狽地扎進眼睛里,眼睜睜地看完鍾雪盡丟下這麼一個重磅消息,隨即又回過頭,慌裡慌張地去扶地上的祁輕筠。
「........」
很好,這護祁輕筠跟護眼珠子似的勁兒,倒真的和他弟弟鍾雪盡十足十的像。
祁輕筠被鍾雪盡從地上拉起來,鍾雪盡急的眼睛都哭紅了,一邊拉他起來一邊著急忙慌地伸出雙臂檢查祁輕筠身上有沒有受傷,明明眸低全是擔憂關心毫無雜念,但祁輕筠都快被他一陣亂摸摸出反應了,無聲咬了咬牙,將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的鐘雪盡拉進懷裡,低頭在他眉心上落下一吻,示意對方冷靜點,隨即抬頭。
餘光里,祁輕筠看見許多傭人都因為注意到這裡的動靜,甚至紛紛朝此處投來了是視線,頓了頓,低聲對鍾玉容不動聲色地暗示道:
「........大哥,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進屋說吧。」
「.........」
直到祁輕筠出聲,鍾玉容僵硬彷彿是被人強行按上去的眼珠才恍然動了動,緊接著,死死地將視線落在了鍾雪盡的身上,像是要隔著一層衣服將鍾雪盡的皮囊戳出一個洞來,然後看清鍾雪盡說這句話是何居心。
祁輕筠回來,鍾玉容高興嗎,高興,但也沒那麼高興,畢竟祁輕筠僅是知己而非血肉至親;但鍾雪盡不同,那可是鍾玉容實打實的,打一個娘胎里生出來的、同母同父的親弟弟,兩人自幼時就一同生活,一起學習,一起接受鍾知春的教誨,一起承擔家族的重擔,對於鍾玉容來說,那種刻在骨子裡的、血濃於水的親情,是和愛情友情截然不同的、來自靈魂的深刻思念。
鍾雪盡像是被鍾玉容盯的有些害怕,背過身直往祁輕筠懷裡鑽,像個不安的白軟兔子炸起了毛,一頭軟發在祁輕筠掌心下竟然無端有些扎人。
「別怕,有我在呢。」
祁輕筠任由惶惶不安的鐘雪盡鑽進他懷裡,隨即雙手將鍾雪盡抱起,像抱小孩似的,雙臂拖著他的臀部,慢吞吞地往住宅里走。
鍾玉容見此,站在原地,神情恍惚了一陣,直到被風吹的一個激靈,愣怔著反應了好一會兒后,遲滯的思維在看著遠去的祁輕筠的背影的那一刻,才彷彿注入了活水般艱難運轉起來,狠狠咬了咬牙,隨即跟了上去。
客廳的傭人已經被全部遣散到外頭去了,偌大的客廳內,只剩下祁輕筠、鍾玉容和鍾雪盡三個人。
黃昏的光線如同浸了水的橘紅顏料,被一隻大手潑灑在了寬大的夜幕中,金黃的光線像殘液般滴落至人間,在客廳光滑的大理石桌上折射出耀眼的光彩。
鍾玉容坐在這頭,祁輕筠和鍾雪盡坐在那頭,中間隔著一張桌子,無形中拉開了距離,氣氛沉悶的幾乎窒息。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鍾玉容的襯衫挽在手肘下方,指尖不停撥弄著左手腕上的手錶,動作無形中透露著些許焦躁,但不得不忍下心中的煩郁,掀起眼皮,眸色沉沉地看著鍾雪盡,很像眸中大型貓科動物,無形中帶著些許尖銳的冷芒: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我弟弟?」
「一年前,爸爸把我從廢工廠的遺址帶回來的時候。」鍾雪盡細白的指尖揪著衣角,頭垂的低低的,從鍾玉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個小小的發旋,像個陰鬱發霉的小蘑菇,連說出的話都慢吞吞的,猶豫了許久,才道:
「哥你側腰下方有一個淡棕色的胎記,你小時候以為是髒東西洗了好久,把皮都搓紅了,都沒洗掉,還跑去和媽媽哭了好久。」
鍾玉容:「.........」
這是小時候為數不多的窘事之一,鍾玉容曾經千叮嚀萬囑咐鍾雪盡要幫他保守秘密,千萬不能被其他人知道,沒想到卻被鍾雪盡當做相認的證據。
看著祁輕筠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鍾玉容臉漲的通紅,重逢的喜悅瞬間被窘迫羞恥按了下去,忍不住扶了扶額,無力地擺了擺手:「知道了.......」
基於有祁輕筠重生的「前車之鑒」,鍾玉容震驚過後,好像也沒有那麼不好接受了,但他現在最想知道的,還是鍾雪盡為什麼不和他相認。
鍾雪盡卻恥於開口,抬起頭無助地看向祁輕筠,嘴角微微向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祁輕筠只一眼就知道自家傻老婆在想什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摸了摸他的頭髮將鍾雪盡半摟在懷裡,耐心代為轉達。
完整地聽完鍾雪盡的心理過程后,鍾玉容又是氣又是想笑,很想把自家傻弟弟狠狠罵一頓,但最後又捨不得開口,半晌狠狠地皺了皺眉,注意力落在了鍾雪盡的病上:
「那你現在的病怎麼樣了?嚴重嗎?要不要我給你找醫生?」
「.......不用了,謝謝哥。」
鍾雪盡摳了摳指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了一眼鍾雪盡,一雙杏眼圓溜溜的,像極了貓崽子試探著伸出爪子:
「哥你真的不怪我嗎?要不是因為我,媽媽也不會生病去世.......」
「......」
鍾雪盡越提這件事,鍾玉容就越生氣。
他怒極反笑,豁然站起身,動作太大甚至打翻了桌子前的茶杯,發出噼里啪啦的破碎聲,瞬間將心中的理智切割的支離破碎,冷聲道:
「........現在知道害怕了?當初背著我和爸媽一個人去舊工廠,面對那群極惡之徒的時候怎麼不說?自己一個人逞強很好玩是吧?以為自己是大英雄嗎就慷慨赴死?」
「你知道爸媽當時有多擔心你嗎?你知道爸爸看見你摔進火場的時候,甚至都氣急攻心吐血了嗎?你知道有歲站在火場外嗓子都哭啞了,醒來一直哭著要媽媽,怎麼哄也哄不好嗎?」
鍾玉容說話跟連珠炮似的,流暢利落打一個磕巴,越說越惱火,越說越上頭,橫眉冷對,幾乎要受不住口氣里的怒意,吐出的話像冷箭般,剛剛好扎進鍾雪盡最心虛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