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籠子
「您是說，一群燕子貼著這水面來回飛？」
「可不是咋的！」
「喝酒了似的是啥意思呢？」
「就是，歪歪扭扭，一上一下，這麼亂飛！」
大叔用手一陣比劃，王小六兒一臉懵，「就那天不知道咋的，那燕子，老多了，能有好幾十，一上一下的，給我都看懵了！」
「當時是什麼時候？」
「傍晚的時候。」
「後來有什麼特殊的情況么？」
「我當時，在這邊放牛。」
大叔指了指路邊，「當時正合計這事兒呢，尋思那些燕子是不是吃了啥葯了，然後，就突然聽見咕咚一聲，聲音挺大，然後我嚇一跳，就上來看，結果啥也沒看見，就看見，那個水面兒上浪花翻湧，呼嚕，呼嚕，上上下下的！有個大水波紋兒，看著就像是大魚炸水了一樣！要不我咋想起來在這下網呢！」
那大叔咧著嘴，「我現在尋思尋思，還挺后怕的，當時咋沒覺得害怕呢！我跟你說，我知道你小子膽子大，但是有些事，真是不得不信，你可別在這種事情上犯糊塗！要說你自己能耐大，你還有你爺爺能耐大不？你爺爺那麼大能耐，有些東西，他都不敢碰，你多個啥？你說大叔說的對不對？」
王小六兒一咧嘴，「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是害怕這裡鬧河漂子唄？」
「不僅僅是河漂子，啥玩意兒都有可能！」
那大叔一撇嘴，「那十幾米的大蛇，你壓得住么？一口就給你吞了！」
「咦……」
王小六兒一臉嫌棄，大叔哈哈大笑，「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好嘞，我知道了。」
那大叔背著手，溜溜達達地走了，王小六兒卻摸著臉，內心裡更確定了幾分。
一大群燕子，圍著水面上下飛舞，喝酒了似的。
這讓王小六兒想起了一個詞兒。
「蜃樓。」
《青羊經》中記載，說「蜃」這種東西，喜歡吃葷腥的東西，尤其喜歡吃燕子，但燕子飛的極快，靈巧著呢，它一般根本吃不到，所以，在燕子築巢的時候，蜃會吐出「蜃氣」，在空中製造出一種類似「亭台樓閣」的幻象，它用這種幻象來吸引燕子來築巢。
燕子看見那些樓閣，就想上去做窩，可怎麼上，都上不去，最後累了，沒力氣了，飛不動的時候，它突然出來一口把燕子吃了。
這個用來抓燕子用的陷阱，就叫「蜃樓」。
古人根據這個傳說，就把很多漂浮在空中的亭台樓閣都稱作「蜃樓」，
「蜃樓」在歷史長河之中卻多次出現過，據說當年秦始皇東巡，就在海邊看見有亭台樓閣懸於天地之間，上面，還有「仙人」行走說笑，那無疑，便是傳說中的「蜃樓」。
王小六兒也知道，現在的科學解釋認為，「蜃樓」是建構在光學基礎上的一種奇異的自然現象。
可問題是，假若，那本《青羊經》當中記載的東西都是真的，秦始皇這件事兒，會不會就有另外一個說法呢？
他掐著手指頭算了一下，按照《青羊經》的說法，蜃吐蜃氣的時間，大約有三天，昨天一天，今天一天，明天一天。
也就是農曆的十四，十五，十六。
這三天，基本上都能算是俗稱的「月圓之夜」。
這說明他還有兩天的時間摸清水裡的「蜃」的路數，也順帶著有時間在吳廣才對陳璐下手之前將這東西徹底搞定。
「得抓緊了。」
王小六兒起身，回到村子里直接去找了鐵匠大叔。
在這邊，軟磨硬泡了好一陣子，還花了二十塊錢的私房錢，才在那邊找他打了一把打鉤子。
那鉤子，大約有拳頭大小，鉤條兒都是小手指那麼粗的，王小六兒比劃了一下，感覺這個東西差不多能把那個玩意兒釣起來，蹦蹦躂躂地回家去了。
回到家，發現爺爺好像還沒回來。
一直準備到了晚上，王小六兒吃完了晚飯，等到了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才一個人，偷偷摸摸地由摸到了水塘邊兒上。
他也不做聲，靜悄悄，躡手躡腳地過去，這邊剛上了大壩旁邊的小路，就忽然發現，路邊竟然停著一個倒騎驢的小木板車。
這是一個用自行車改裝的三輪車，車子在後面，前面是一個斗子，王小六兒打眼一瞅，心裡挺奇怪，連忙順著板車旁邊的走下去，這邊兒，剛從草叢裡探出頭來，掃了一眼，就看見，大月亮地兒里，一個老頭兒正戴著草帽兒蹲在河邊的草叢裡頭，正聚精會神地，盯著看似平靜的水面。
他一動不動，不仔細看，極難發現，王小六兒仔細一瞅，嚇了一跳！
這不是他爺爺老王頭兒么！
老王頭兒，唯一的弱點就是怕鬼！
一般來說，除非必要的時候，要不然，天黑了，絕不輕易出門兒！
而這次，他竟然出門了，還是一個人大半夜地躲在這麼個鬧女鬼的地方！
這顯然，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不過王小六兒心裡頭倒是並不覺得很驚訝，因為，爺爺來這裡的目的，他心裡知道個十之八九。
「爺……」
他躡手躡腳地從上面下來，摸到了老王頭兒身邊，還輕輕地，用手指頭戳了老王頭兒一下。
老王頭兒正聚精會神地盯著水面，完全沒感覺到有人過來，斜刺里被王小六兒用手指頭戳了一下，當時嚇得一哆嗦，一臉驚恐地回過頭來！
王小六兒一看老王頭兒，也嚇了一跳。
之間，月光底下，老王頭兒的眼皮上，兩塊黑乎乎的東西掛著，冷不丁一看，能把人嚇一哆嗦！
「小六兒？」
老王頭兒一看來的是王小六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你咋來了？」
「我來看熱鬧啊！」
王小六兒憨笑一聲，壓低聲音，「爺，這大半夜的，你咋也跑這兒來了？您也跑這兒看女鬼洗澡來了？」
「一邊兒去！」
老王頭兒一聽這話，趕緊瞪了王小六兒一眼，旋即轉過頭來，盯著水面，「小六兒，你不是說，你老能看見幾個女的大半夜在河裡洗澡兒么！我問你，是在這附近不？」
「差不多。」
王小六兒蹲在一邊，忙點頭，「有的時候，在上面，有的時候在下面，基本上一直都在這附近。」
「那就對了。」
老王頭兒說著，用手指了指水面，「小六兒，你現在，還能看見那些女的不？」
「看不見了。」
王小六兒吸了一下鼻子，「昨天還看見來著，今天，就沒了。」
「你昨天來了？」
「嗯。」
王小六兒點點頭，壓低聲音說道，「昨天，我沒看見那麼多，就看見一個，我還下水來著。」
「然後呢？」
「然後，就看見那個女的在水裡呢，我就過去了。我從後面，抱了她一下，結果她一回頭，把我嚇一跳。」
「嚇一跳？」
「我一看她的臉，是陳美姐！我當時就嚇得趕緊跑了，可沒跑了，被個什麼玩意兒拖到水裡去了，幸虧當時陰差陽錯叫我跑了，要不然，還真挺危險的。」
王小六兒摸摸鼻子，看向老王頭兒，再看老王頭兒，臉色微變也是吃驚不小。
王小六兒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抬手，對著自己的臉拍了一下。
「啪」地一下，很疼。
「你幹啥呢你？」
老王頭兒嚇一跳。
王小六兒乾咳一聲，「啊，沒事兒，有個蚊子！」
話剛說完，老王頭兒就把脖子上掛著的一個珠子摘下來，遞給了王小六兒，王小六兒接過來一看，竟然是前幾日爺爺從蜈蚣腦袋上摳下來的那個珠子！
他一愣，「爺，這是？」
「把這個掛在脖子上，蚊子就不敢靠近你了。」
「真的？」
王小六兒趕緊把珠子掛在脖子上了，還別說，本來在面前亂飛的蚊子，一下就躲開了，像是避瘟神似的，一下躲出多遠！
王小六兒眨巴眨巴眼睛，頓時覺得這個東西還真是神了！
此時轉頭看向老王頭兒，卻發現，老王頭兒依然在目不轉睛地盯著水面！
「爺爺，你看啥呢？」
「這水裡，有東西。」
「有東西？」
王小六兒假裝不懂，看向那雲霧繚繞的水面，低聲說道，「爺，你看見水裡有人了么？」
「沒有。你看見了？」
「我也沒看見。」
王小六兒說著，往前湊了湊，低頭一看，正看見，地上一個小鳥籠。
鳥籠不大，上面蓋著黑布，用腳踢了一下，裡面窸窸窣窣的，像有什麼東西一樣。
「爺，這裡……」
「噓——」
話沒說完呢，就看見，老王頭兒跟王小六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旋即一伸手，按住了王小六兒的肩膀，這一老一小，竟然不約而同地矮下身子，朝著水面看了過去。
「咕咚。」
隨著水面上，一個大水泡子飄飄蕩蕩上來，又嘩啦一下在水面上翻個個兒，霎時間，一股子開水似的白煙兒，也從翻滾處擴散開來！
老王頭兒嚇一跳，連忙拿起毛巾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轉頭看時，卻看見王小六兒也拿個毛巾把自己的鼻子給捂住了！
老王頭兒一愣，來不及多想，扭頭看過去，正此時，水面上，又是咕咚一聲悶響，又是一個大氣泡兒從水面上拱了出來！
「來了！」
二人同時往下一矮身子，就在王小六兒伸手去摸鉤子的時候，老王頭兒，已經一把摁住了那個用黑布遮著的籠子，緊跟著，將黑布掀起一個小縫兒，打開籠子的門兒……
他緩緩地，把那滿是老繭的手，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