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咎由自取
次日。
薛瑞和劉晉等人去吃午飯,碰巧又在路上見到了馬軾。
這馬軾人緣還真廣,有不少天文生對他前呼後擁,看起來十分受人敬重。
再看薛瑞這邊,就只有劉晉和陳立以及檔房的范岩幾人,聲勢顯然沒發跟對方比。
馬軾孤高氣傲,見了薛瑞忍不住輕蔑一笑,便在眾人簇擁下進了食堂。
劉晉呸了一聲,罵道:「神氣什麼呀,不就是早入監幾年么,小爺要是有你這麼大年歲,不比你差!」
「行了,吃飯去吧。」
薛瑞示意劉晉稍安勿躁,反正這傢伙就是只秋後的螞蚱,恐怕也蹦躂不了幾天了。
坐在一桌,還沒吃完,就見一人風風火火跑進來。
這人他們也認識,正是幫監正辦事的張書辦。
張書辦進了食堂,先是環顧一圈,見馬軾和幾個天文生在內,便對眾人道:「諸位,監正召集官生到堂前議事,快隨我過去吧。」
「這個時候議事?」
眾人都有些懵,現在正是飯點,連個清凈飯都不讓吃?
劉晉低聲琢磨:「監正每日都要參加朝會,此時應該是剛下朝,這麼著急召集大夥議事,恐怕有什麼重要消息宣布。」
「走吧,咱們去看看,免得去晚了。」
見天文生們都放下筷子離去,薛瑞也抹了嘴,和幾人一起往外走。
走到門口,薛瑞故意放慢了速度,落在同樣外出的馬軾身後。
馬軾的其中一個狗腿子見狀,嗤笑道:「有些人還挺有自知之明。」
「就是,就是。」
這句話頓時讓周圍的人竊笑起來,顯然他們都對薛瑞退縮的表現十分鄙夷。
「娘的,我……」
劉晉幾人頓時大怒,
一副要跟對方干仗的樣子。
他們早已視薛瑞為魁首,自然聽不得對方那嘲諷的語氣。
薛瑞忙攔下,勸說道:「不要衝動,那姓馬囂張不了多久了。」
幾人一怔,隨即都放下心來。
薛瑞不是個信口開河的人,既然敢這麼說,就說明他很有把握,就讓那姓馬的再猖狂幾天吧。
這麼一想,眾人的氣就消了很多。
等到了大堂前,許惇已經和幾位監官站在高台上。
「張書辦,人都來了嗎?」
等眾天文生站好,許惇向台下的張書辦問道。
「回大人的話,本監官生皆已到場。」
「好。」
許惇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本官召集爾等前來,主要是想說下關於本監編撰的曆書中,有關南北兩京晝夜時刻值修改一事,現在陛下已經做出決斷,讓本官宣告監內。」
這個問題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甚至連監中官生都起了齟齬,眾人聽說有了結果,下意識看向人群中的馬軾。
馬軾倒是沒想到皇帝這麼快做出決斷,不過以他所想,朝中不少大臣都支持自己的建議,想來皇帝也該考慮這些因素,做出順應大勢的決定。
想到這裡,馬軾不由激動,只要此事能成,那他在監中的威望便無人能及,而且岳正那邊也會承自己情。
要知道,翰林官被譽為儲相,以岳正殿試探花的身份,再加上現在編修的官職,將來登閣拜相不成問題。
岳正利用改歷之事做文章,就是為了獲取清名,讓自己的名聲響徹朝野,為將來拜相做鋪墊,而自己投之以李,將來他豈能不報之以桃?
正這麼美美想著,就聽許惇略有些激動道:「陛下今日在朝中做出決議,命本監在曆書中採用北京晝夜時刻值,今後歲歲如此!」
嘩——
在場天文生都哄鬧起來,就連台上幾個監官也覺得不可思議。
馬軾臉色頓時鐵青,上前急呼道:「監正,陛下怎麼可能支持沿用去歲曆法,朝中大臣們會答應嗎?」
許惇目光轉向他,冷聲道:「陛下聖心獨運,獨斷乾坤,豈能被人左右?況且,陛下已在朝堂明確表態,大臣們並無人反對,咱們欽天監照著旨意辦事即可。」
「改歷之事有礙大明江山穩固,學生必會再次上書陳明厲害!」
馬軾哪裡想得到大臣們為何都改了注意,還以為是皇帝強行下旨,心中湧出濃濃不甘。
許惇不由笑了起來,對馬軾道:「你也不用上書了,陛下今日在朝廷上說了,要調你去南監當差,你還是先回去收拾行裝,只等京師解禁,便可南下了。」
「調我去南監?」
馬軾聞言頓時傻眼了,昨日在朝堂上,皇帝問話時對他頗為客氣,怎麼突然就要將他發落到南京去呢?
當著這麼多人面,馬軾自然不會覺得許惇是在假傳聖旨,只覺得天都要塌了,他在北監苦學多年,眼見著就要魚躍龍門,可現在卻被發配到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南監,這簡直是在要他的命!
馬軾頓時慌了,忙上前哀求道:「監,監正,學生在北監待慣了,不想去南監,可否通融一二,日後我必……」
「放肆!」
話還沒說完,就聽許惇暴喝道:「此乃陛下之意,豈是本官想改就能改的,你與其來此哀求本官,不如多反省為何會有這般下場!」
「我……」
馬軾如遭雷擊,身子晃了晃,忽然發瘋似的叫道:「是岳正,都是岳正蠱惑我,讓我上書反對改歷,好藉此事做文章,我被他利用了!」
聽到這話,在場眾人面面相覷,他們還以為馬軾真的不畏強權,敢和監官們鬥法,敢情是受了別人指使。
許惇聞言,不由思忖道:「你若覺得冤枉,便上書去自辯吧。」
「對,對,我馬上寫!」
馬軾聞言激動的連連點頭,說完就一溜煙跑回了值房。
等馬軾離開,官生們也各自散去。
路上,劉晉壓下心中激動,對薛瑞豎起拇指道:「薛兄,還是你厲害,這才過了一日,就把馬軾踩在了腳底下,小弟我是服了。」
「敢和薛兄作對,落得這個下場,也是他罪有應得!」
陳立不由慶幸,昨天得了薛瑞提醒,他爹陳淼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當即寫了封奏疏替自己做辯解,現在看來,他爹應該不會受到牽連。
薛瑞苦笑道:「這土木堡之敗,早已蓋棺論定,想拿此事做文章,陛下自然不會答應,馬軾咎由自取,這跟我可沒多大關係。」
「哈哈,薛兄實在太謙虛了。」
眾人不由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