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二周目
庵歌姬繞著夜蛾正道的辦公室轉著圈。
她轉一圈就看一眼手錶，再轉一圈就再看一眼手錶，時不時抬頭看向校門的方向。冥冥微笑著站在她的不遠處，但偶爾投向校門的視線中也帶著些許的好奇。
已經轉了幾十圈的庵歌姬滿臉寫著焦躁：「……太慢了，怎麼還沒有回來。」
冥冥微笑著安撫她的情緒：「從車站到這裡最快也要一小時左右，加上等待和敘舊的時間至少需要一個半小時。」
庵歌姬抿唇：「我知道。雖然知道，但是我現在就是忍不住……」她重重地嘆了口氣，「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島島川學長那種緊張忐忑的樣子。冥冥，我之後可以想辦法付錢，你就不能用術式偷偷地去看一眼嗎？」
冥冥：「……雖然我很願意賺這筆白來的錢，但可惜我的術式恰好與學長相斥。」
島島川薄荷的術式為「三不猴」，該術式具體的效果尚且不明，但其中的「非禮勿視」展現出來的能力，能夠完美克制冥冥的「黑鳥操術」。
「非禮勿視」，顧名思義，術式的效果之一就是能隔絕他人的視線。
庵歌姬的表情疑惑：「白來的錢……？」
冥冥坦然：「我很好奇讓島島川學長寧願花重金聘用我做服裝參考，也不希望自己在她面前失禮的女性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因為冥冥的話語，庵歌姬再度回憶起了早上的事情。
……
這已經是島島川薄荷第六次站在鏡子前整理這好不容易選出的一身著裝了，從今天早上開始他就是這一幅焦躁的樣子，甚至還強行拖著庵歌姬和冥冥留下來幫他把關。
「我不理解。」庵歌姬說，「難道你花那麼大價錢把冥冥叫過來，就是為了讓她看你這樣一遍又一遍整理衣服嗎？」
「不，當然不可能。」島島川薄荷做了個深呼吸，手卻還是不自覺地去調整他那已經調整得端端正正的袖扣，「我的穿著沒問題吧，從……你們女孩子的角度來看？」
「沒有問題。」即便這同一個問題已經被島島川重複了幾十遍，冥冥臉上掛著的笑容也沒有一點變化，「相信我的職業素養，我的判斷絕對不是對大手筆的金主的奉承，只要收下報酬就必須全力達成金主的期待——無論是什麼樣的期待。」
島島川薄荷：「……歌姬呢？你怎麼看？」
庵歌姬渾身都一震，她驟然想起了之前因為回答不夠確定而返工的那十幾身打扮，這次立刻用出了有生以來最斬釘截鐵的口氣：「沒問題，非常好。」
島島川薄荷有點猶豫地看向鏡中的自己：「……是不是還是換回之前的波洛領帶比較……」
庵歌姬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沒問題，我說沒問題就是沒問題。」
「……好吧。」被她按住的島島川薄荷終於安分了下來，「但是這身會不會有點太鄭重了，給她太多的壓力是不是會不太好……」
庵歌姬語氣還是異常堅定：「不，相信我，和女朋友的第一次約會，越鄭重越好。」
島島川薄荷：「……？」
島島川薄荷：「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庵歌姬：「？」
冥冥：「……我沒想到。」她略一沉吟，「你的這身衣服雖然沒有大問題，但要靠著它撬牆角還是難度高了點，建議還是穿第四套那身能展示你完美身材的，我再給你換個性感一點的心機妝……」
島島川薄荷：「我不想也不可能去翹宵君的牆角……不是，如果一定要類比的話，她和我之間更像是債主和欠債人的關係。」
冥冥：「那我就更加有心得了，你的這身衣服看上去價值就很高，我立刻幫你找一身做工款式都簡單一點的衣服，再給你畫個凄涼風格的妝容。」
庵歌姬皺著眉頭反駁：「我覺得也不至於到凄涼風格吧。」
冥冥：「越慘才越能博得同情。」
島島川薄荷：「……」
島島川薄荷：「對不起，找你們參謀是我的失誤。」
……
想到島島川學長最後的這句話，庵歌姬難免也覺得有點心虛。她捫心自問，學長將和還沒追到手的女朋友見面時的服裝參謀的重任交給她們，自然代表著他對她們二人的信任。
但是好像，大概，也許，她們卻辜負了這份信任。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庵歌姬轉圈的腳步漸漸地緩慢了下來。
她按捺著好奇心與冥冥又等待了半個多小時，才等到了校門口島島川學長熟悉的身影。不過此時的他和出門時雖然心懷忐忑但又滿懷隱秘期待的樣子不同，只剩下悔恨的狼狽。
……現在的庵歌姬終於有點相信對方不是他喜歡的人了。
島島川學長究竟做了什麼，才會連只是站在她前面就歉疚懊悔到了這種程度啊。
背著小提琴盒的白髮少女跟在島島川的身後，即便是來到了陌生的地方她也沒有四處張望，平靜的目光始終落在正前方。
一直到她盯著少女看了太久，對方才將目光移向她這邊，微怔后禮貌地垂眸頷首。
島島川學長將她送進夜蛾老師的辦公室，自己則留在了辦公室外面。庵歌姬和冥冥現在才從角落裡走了出來。
冥冥輕笑：「……你可是挑選了個足夠麻煩的女孩子。」
島島川薄荷沒有回話，他抬起食指豎在唇前，比出了一個暫時噤聲的動作。
冥冥頓時心領神會地保持了沉默，庵歌姬也猶豫著沒有說話。
辦公室內的聲音相當微弱，但憑藉著咒術師的耳力還是能勉強捕捉到裡面發生著的對話。
夜蛾正道：「你加入這裡的原因是什麼？」
裡面沉默了短暫的一瞬，再響起了少女沉靜到漠然的嗓音：「為了贖罪。」她說，「我來到這裡的唯一原因，只是為了讓被我詛咒的摯友獲得解脫。」
在捕捉到「摯友」一詞的瞬間，島島川薄荷隔斷了辦公室內部的情況。
……接下來裡面又發生了什麼對話庵歌姬和冥冥不得而知，只知道之後送來的新生的校服是代表著問題兒童的白色。
面容秀美的學妹穿著白色高專校服面帶微笑，向他們做自我介紹：「我是一年級的新生栗子木空想，請三位學長學姐多多指教。」
唯一的三年級學生島島川薄荷：「……多多指教，空想。我是三年級的島島川薄荷……不用喊我學長。」
庵歌姬：「啊、多多指教，栗子木學妹，我是二年級的庵歌姬，叫我歌姬學姐就好。如果在生活或者學習上遇到了什麼問題，隨時可以來找我。」
冥冥：「我是冥冥，和歌姬一樣就讀高專二年級，只要給出適合的報酬就能達成你的願望，未來還請多多惠顧我哦，可愛的學妹。」
栗子木空想欲言又止：「……」
冥冥笑著問：「高專里有像我這樣的人，學妹覺得很驚訝嗎？」
栗子木空想搖頭：「不，也不是在覺得驚訝，只不過我好像前幾天才遇到過一個發出了類似發言的人……有點微妙的既視感罷了。」她有著不帶偏見的澄澈目光，「喜愛金錢從來不是需要遮遮掩掩的事情，我很欣賞像冥冥學姐這樣坦誠的人。」
「我也很欣賞學妹這樣的人。」冥冥失笑，「如果是學妹找我，我可以打九九折。」
「謝謝學姐。」她大大方方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張銀行卡，語氣坦坦蕩蕩，「我現在可以買學姐一個代表歡迎的擁抱嗎？」
冥冥頓時被栗子木空想這別出心裁的打招呼方式給逗笑。
她同樣大大方方地拿走了她手裡的銀行卡，笑著擁抱了可可愛愛還有錢的小學妹一下：「那學姐就卻之不恭了。」
庵歌姬見狀曲起手肘撞了撞不知為何在發獃的島島川薄荷：「她們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怎麼感覺氣氛變得怪怪的。
回神的島島川薄荷：「……沒問題。」
……現在的栗子木空想好像恢復了些他最初認識時那個少女的影子。但還是不一樣，她只是在扮演過去的自己而已。
他此時最在意的是那天聽到的那句「為了讓被我詛咒的摯友獲得解脫」究竟是什麼意思。
和冥冥打完招呼后，栗子木空想又看向了庵歌姬，她這次沒有做出花錢買擁抱的發言，而是直接上前抱住了反應不及而呆住的庵歌姬，得寸進尺地和她貼了貼臉頰。
「歌姬前輩。」她選擇了不會和對冥冥的稱呼衝突的前輩，一本正經地解釋，「為了讓歌姬前輩未來不覺得我總是問問題很煩，我要趁現在多賴在歌姬前輩的身邊。」
第一次被女孩子親密貼貼的庵歌姬臉都紅了，由別人來做可能顯得有些冒犯的舉措，學妹做起來卻自然而坦蕩得不會讓人覺得生厭。她結結巴巴地向學妹保證：「沒、沒事，空想學妹那麼可愛，我不會覺得學妹煩人的！」
救命……這個學、學妹難道是……天、天使嗎？
庵歌姬暈乎乎的表情一直持續到栗子木空想被夜蛾正道叫過去。
冥冥瞥一眼島島川，感慨：「我大概能理解你為什麼會喜歡小學妹了。」
島島川薄荷蒼白無力地試圖解釋：「所以說沒有喜歡……」
庵歌姬剛回神就聽到他這冷酷無情的發言，滿臉滿心都寫著震撼：「什麼？你怎麼可以不喜歡空想學妹？！」
島島川薄荷：……算了。
他回想起剛剛栗子木空想與兩位學妹的交流過程，結合之前偷聽到的那一小段交流，察覺到了一點蛛絲馬跡。
他若有所思地試探自己的兩位學妹：「……你們不覺得和空想太親密了一點嗎？」
冥冥實誠地回答：「沒有啊。」
而原本還在覺得栗子木空想與冥冥的氣氛有些奇怪，但和學妹親密貼貼后已經完全不這麼認為了的庵歌姬：「女孩子之間親密一點也很正常吧。」
她期待地幻想：「希望其他學弟學妹也和空想學妹一樣好相處。」
此時，距離庵歌姬因接觸五條悟和夏油傑而幻想破滅，尚有漫長的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