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堂前對質
「是,夫人。」
林函答應一聲,才朝那跪著瑟瑟發抖的人伸過手去,還沒等觸到布條,卻是外面的小廝先一步進來回稟道:「夫人,大公子,京兆府尹蕭既大人在外請見。」
小廝口中的大公子自是言胥,雖然他的年歲比言中亭言中諭兩兄弟要小,但卻是唯一的嫡系長子,自是超然於尋常齒序之外。
言中諭微微垂下的眼眸中閃過幾分異樣,只不知是因為聽了這刺心的稱呼心裡不爽,還是意外於蕭既的到來。
言中諭這個知情者疑惑,其他那些個完全不明就裡的言家子侄就更疑惑了。
這些個小廝都是府里簽了死契的奴才,說白了就是會走路的玩意兒。
別說死了三五個,就是三五十個也是言家的私事,怎麼還用得著驚動京兆府尹這般嚴重?
言胥顯然沒有現在就給這些個叔伯兄弟解惑的意思,只淡淡道:「請蕭大人進來。」
雖然言中亭是在言家的藥材上動的手腳,但這些藥材既是給災民所用,便屬於朝廷之物。
既是朝廷大事,就沒有私堂私審的道理,必然要在蕭既這裡過了明路,報案讓他派人前來徹查,待給眾人一個交代后,再讓他把一應犯人或是犯人屍體,帶回京兆尹府秉公處置。
這樣的章程是言胥在回京路上就定下來的,自然處理的井然有序,正想著,一身官府的蕭既已是快步從門外走了進來,拱手向言胥行禮道:
「下官拜見言將軍。」
「蕭大人不必多禮。」
雖然言胥的官位遠在蕭既之上,但因著是自家事勞煩蕭既走這一趟,便也拱手回了半禮。
見狀,已有那原本坐著的言氏族人很有眼色地站了起來,言胥順勢抬了抬手,示意蕭既坐下。
「多謝言將軍。」
蕭既也不推辭,只就著椅子坐了,在這之後,林函這才把洪二以及他身邊那個藥房管事口中的布條都取了下來,恭敬道:
「蕭大人,屬下已經奉您的命令把主要人犯拿下,請您親審。」
這兩個管事雖然同樣是言家的家生奴才,然而所謂『近朱者赤』,言家以書香傳世,天長日久,家裡的奴才也有那存了上進心的,一心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入學堂開蒙學習。
言氏家學世代承襲的是『有教無類』的育人理念,並不會因著下人之子身份微賤就不許他們入學堂,然而朝廷早有規矩,奴籍之子不得入朝為官,只要有這層奴籍在,哪怕學貫古今也無用武之地。
長此以往,世家大族府中那些個有頭有臉的管事,都會求得主人開恩為自己除了賤籍,以尋常雇傭關係簽了活契繼續在主家效力。
因著這個緣故,無論洪二還是藥房管事趙全都已是尋常平民,犯事由京兆尹府來審理再正常不過。
其實早在言家去京兆尹府報了言中亭被人毒死的案子后,蕭既就敏銳地意識到事情並不似表面那般簡單,當即親自帶了衙役和仵作前來言府查看情況,奈何線索著實有限,暫時也沒有查到什麼。
所以,當蕭既從林函口中得知言府里的藥材里被人動了手腳時,幾乎本能地意識到這兩件事必然有所關聯,想都沒想就讓林函將整個藥房圍了起來,再之後的事不過就是順騰摸瓜了。
「你們適才跟本官說了什麼,當著言將軍和言家眾人的面再說一遍,若敢有半句虛言,你們自己知道後果。」
這兩人既然能為了兒孫的前程耗盡心思脫離奴籍,自是把這一切看的比任何都重要。
人一旦有了軟肋,就會處處受到威脅掣肘,落在言中亭手中如此,落在蕭既手中亦是如此。
蕭既能這般淡然地問出這話,自是胸有成竹,洪二哪裡敢咬舌自盡,更不敢抬頭去看二老爺一家,只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
「回蕭大人……奴才是奉了……亭公子的命令,趁著大公子派人來藥房搬葯的時機,把一些藥粉摻雜了進去……」
聽到這話,不等蕭既繼續發問,言二夫人已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炸裂開來,下一刻已是情緒激動地衝上前來,狠狠一腳踢在洪二身上:
「該死的狗奴才,亭兒屍骨未寒,你竟然往他身上潑這樣的髒水!」
茲事體大,若真坐實了這樣的罪名,就算言中亭人已經死了,也會牽連到整個二房,他們所有人都完了!
言二夫人雖然只是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弱女子,但在盛怒之下的一腳也有不小的力道,洪二被他踢的狠狠晃了一下,又立刻撐著身子跪的筆直。
但他並沒有被震懾到,只咬緊牙關再次道:「蕭大人,夫人,大公子,奴才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
縱觀歷朝歷代,京兆府尹這個職位上的官員極少有善終的。
不為別的,只因京城達官顯貴眾多,明裡暗裡分成不少幫派,京兆府尹統管整個京城大小事務,想要在爾虞我詐的爭鬥中『片葉不沾身』是不可能的。
最終無論誰贏了,都逃不過被清算報復的結局。
在這般危機四伏的情況下,蕭既還能穩坐京兆府尹多年,且無論在夏皇還是凌月面前都能佔有一席之地,心智手段可見一斑。
這樣的蕭既,自不會去理會惱羞成怒的言二夫人,只道:「你說這話可有什麼證據?」
蕭既不是傻子,很清楚這種事絕不可能是言胥做的,但這種話空口白舌說出來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必須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這罪名實實在在落在言中亭身上。
如此,才算是為凌月分憂,徹底了了這樁差事。
這幾年來,洪二為言中亭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若是沒有點為自己留後路的手段,這會兒早就被滅口了。
是以聽到蕭既的話,立刻道:
「回稟蕭大人,奴才並不知道那些藥粉到底是做什麼的,摻雜到藥物里之後著實忐忑難安,就趁人不注意悄悄藏了一點在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