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寄居張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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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靈狐、秦起策馬轉圈飛馳,以輪射之法奔射三圈,無一脫靶。
耿精忠目馳神往,高聲贊道:「好!」
李賢齊以為楊亮一時技癢,也會下場演示一二,卻不料楊亮淡淡道:「某是山野粗鄙的技藝,那裡趕得上將門家傳的騎射。」
楊亮瞧李賢齊神色恭謹,毫無得意矜誇之色,贊道:「李小郎的箭術已經登堂入室,只是身體還未長成,弓力不夠,擒熊多向李賢齊學學,瞧瞧人家這份沉穩。」
耿精忠爽朗笑道:「楊叔,今晚就在府中為幾位設宴接風。」
耿精忠帶幾位少年從前院較場進了靠北的碧桃院,幾樹扶疏的枝幹上,花苞點點,桃花樹下放置了幾塊大小不一的青石,就是天然的石桌石凳。
「較場北邊那排房屋,原是軍士居住的地方,有處側門通大街,旁邊就是馬廄。碧桃院靠大街,雖有點吵鬧,不過有這幾樹桃花,綻放時倒也雅緻,兄弟們可以賞著桃花喝酒。」耿精忠笑道。
李賢齊想到那首《桃花庵歌》,詩情勃發,不覺吟出聲來:
「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賣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換來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貧**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
別人笑我忒瘋癲,我笑別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做田。」
「誰家的小郎,好文才!」一個胡服裝束的女子跨入偏院,耿精忠迎上去,牽著她的手為李賢齊介紹道:「這是張三娘,某的妻子。」
李賢齊見她頭戴渾脫帽,身著白色圓領小袖衣衫,紫色條紋卷口褲,方臉細眉,落落大方,男裝打扮自有一股子英氣,幾個少年一見,嘴裡似抹了蜜,「嫂子,嫂子」叫個不停,狀甚親熱。
桃花樹下的接風宴自然風雅旖旎,宴后眾人散去,楊亮帶著射虎擒熊去客棧招募獵人,楊家十二連珠箭法折磨著李賢齊,尋思良久,與秦起等商議一番,明日起四更就起床,按山中的訓練方式進行操練。
第二日晨練完后,少年們用冷水沐浴,用了朝食,李賢齊帶著秦起、段靈狐出門,忙碌了一兩日,在鎮上找木匠訂了一些器械,又請張三娘幫忙,找了幾位針線活不錯的婦女,用白疊布做了些裹縛手腳的沙袋,汗衫形狀的沙衣褂子。
「管家,將這一百貫飛錢收好,我們住在張府,四個少年連同楊家父子,還有十匹戰馬,人吃馬嚼花費不少,少年也是長身體的時候,嘴也刁,頓頓無肉不歡,每日的採買你要多費些心思,如果不夠,再到某這兒來取。」李賢齊私下找到張府管家吩咐道,
管家喜孜孜地接過飛錢,正要告辭離開,李賢齊又將他喊住:「另外將府里的廚師廚娘叫來,某有事吩咐。」
接風宴上李賢齊吃了一碗御黃王母飯,半碗熱騰騰的肉絲和兩個煎雞蛋燒成雜味湯汁,澆到蒸好的稻米飯上,香噴噴的看上去誘人,李賢齊卻是一愣,這不是前世快餐店的蓋澆飯么?蓋澆飯還配有清炒時蔬,一碗蘿蔔湯,一碟兒爽口泡菜。
前些日子或在山中避難,或臨危蹈險,寢不安席,食不甘味。對吃的東西不太在意,饅頭,包子,麵條似乎都有,但都叫做餅。麵條叫做湯餅,饅頭上圓下平,叫做蒸餅,面脆油香的芝麻燒餅叫做胡麻餅,餃子已經變得和前世餃子一模一樣,撈出來放在盤子里單獨吃,沒有味碟,叫做角兒,唐朝的菜肴且多以「烹」、「炙烤」、「生膾」為主。什麼光明蝦炙,用羊舌配鹿舌拌食的昇平炙,熊掌駱駝羹,鯉魚膾等,
御黃王母飯的稻米是來自渤海國的盧城稻,潔白清亮,米香適口。
唐朝北方人以栗米飯為主,南方多水稻,以稻米飯為主,一般百姓只能吃栗米和糙米做的飯。這種飯吃下去是澀口難入,甚至於吃則胸疼。渤海國與幽州陸路斷絕,從大沽口海運過來,價錢不低。
李賢齊開始在廚房折騰,指點廚師將五花肉切片,用豆瓣醬,豆豉,薑片,花椒,料酒等翻炒成燈盞窩狀的回鍋肉,再加上蒜苗,端上桌來紅綠相雜,色澤誘人。
麻婆豆腐,鹽菜扣肉等家常菜肴也出現在張府的桌面,李賢齊親自動手,用姜蔥醬油腌制五花肉,排骨等,用果木和木炭熏烤,金黃流油,帶著股果香。買來山奈、八角、茴香等調製成滷水,腌鹵豬頭豬蹄,牛肉牛雜、豆腐乾等,用來佐酒最是絕妙。
張府里兩個廚師幾名廚娘被折騰得夠嗆,但廚藝卻日益提高。
張府廚房,幾名廚子廚娘圍著李賢齊,一名胖胖的廚子滿頭是汗,用鐵鉗夾住一大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正在果木上炙烤。
李賢齊幫他翻著肉,「胖廚子,記好了,粉蒸肉先用果木熏烤肉皮那一面,小心一些,不要烤糊,待果木的清香入了肉,將它表面的洗凈切片,將姜、蔥絲、炒米粉、甜麵醬、鹽、少許紅糖拌勻,下面鋪上香甜的老南瓜,上籠蒸透……」
果木的清香混雜著鮮肉炙烤的香味瀰漫在整個廚房,新鮮的蔬菜青蔥碧綠,紅橙色的老南瓜切開后看著誘人,李賢齊心中一片寧靜溫馨,都是飲食男女,偷得浮生半日閑!
段靈狐小跑著闖了進來,見廚房人多口雜,段靈狐拽著李賢齊的胳膊,拉到廚房外,踮起腳在他耳邊悄聲道:「賢齊,秦起、史文遠在外面為紅巾兒招兵買馬,已招募了不少年輕獵人。」
李賢齊裝著聽不見,與段靈狐靠得更近一些,故意大聲道:「剛才在廚房鍋碗瓢盆吵得耳朵嗡嗡作響,你說啥?」
段靈狐嘴唇快要咬住了李賢齊的耳朵,呵氣如蘭的感覺真好,段靈狐又講了一遍。
「快去瞧瞧。」李賢齊這才反應過來,事態嚴重!好不容易攢下的銀子被秦起、史文遠大手大腳地花了,哥幾個到了長安也是乞討為生,更不要說到酒肆去叫歌妓。
小較場邊,對著楊射虎兩兄弟拉來的年輕獵人,秦起唾沫星子飛濺,「兄弟們,紅巾兒以白馬篇結盟,捐軀赴國難,誓死忽如歸……大哥,你來了。」
李賢齊疾步如飛,到了近前,沉穩地點了點頭,目光緩緩掃過了這群年輕獵人,大喝道:「幽燕紅巾兒,讀史明志,出塞擊胡,保家衛國,身手可要好,不是酒囊飯袋都收……」
秦起上前給李賢齊彙報,還有幾分得意,「賢齊,年輕獵人一個個健壯敏捷,眼神犀利,步射根本不用訓練,十箭中個七八箭不在話下,不用給餉銀,管吃管住教他們騎術就行,到時候組隊前往無定河故道獵狼。」
管吃管住教騎術,人吃馬嚼的,那還不是白花花的銀子,李賢齊心裡一急,面上淡淡道:「練兵貴精,眼下紅巾兒只招募一些精銳,先練一批軍校出來,再慢慢發展,靈狐,你與文遠考較他們的武藝,某與秦起逐個詢問面試。」
年輕獵人們一聽,有吃有住學本事,還可組隊獵狼換賞錢,這份活兒打著燈籠難找,老老實實排隊射箭去了。楊射虎楊擒熊幫著維護秩序。
「先將你的家世講講,親人受過胡虜的擄掠之苦沒有,秦起,筆墨記錄!」李賢齊吩咐道,
「某叫鐵弓,家住祖山箭桿嶺,家有老母幼妹,山奚侵邊,父親是團練,為護家園被山奚殺害了——」一個嘴唇較厚的青年獵人眼圈發紅,悲憤講道。
李賢齊打斷了他,嘆了一聲,「本來你也夠條件,可惜你投了軍,家中的親人怎麼安置?下一位!」
秦起舉著字條,在一旁不服嚷道:「他的箭術,十箭九中靶心,身形略瘦,看著就機敏靈活,一心想投軍報仇,怎會不收?」
「好了好了,嚷那麼大聲幹嗎,收下他不就得了,下一位!」李賢齊不滿地瞪他一眼。
「某叫……木頭,有……一身憨力氣,出去……打獵……都是我背……獵物。」這名年輕獵人高大壯實,看上去獃頭獃腦。
「唉,紅巾兒招募的是軍校,又不是力夫,你話都啰不清楚——」李賢齊搖了搖頭。
秦起把筆一丟,聲音更大,「李賢齊,這是在招募紅巾兒,上陣殺胡虜的勇士,又不是選進士做官兒,必須經過書、言、身、判的考核!」
「那……那……收……下吧。」李賢齊揶揄道,秦起這才坐回去。
……
「這人長得歪瓜裂棗,面凶心狠,不是良善之輩——」李賢齊對著秦起耳語。
「必須得收,他面相兇惡,戰陣之上,把胡虜嚇都嚇死了。」秦起大聲嚷嚷。
那位面相兇惡的獵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要是知道李賢齊對他的評語,沒準會幹上一架。
……
招募中李賢齊為了節省銀子挑三揀四,秦起老是不服,大聲嚷嚷,二人較著勁,惹得段靈狐都頻頻跑過來勸解,李賢齊心中叫苦,早知如此,不如將他弄到段靈狐那組去,這會兒與我較勁,趕都趕不走,唉,全收下得了,還面試個屁。看來得想些賺錢的法子,要不然跟著幾個敗家子,坐吃山空,今後怎麼辦?
瞧著眼前的三十幾名年輕獵人,中間有射虎擒熊一般年紀的少年,李賢齊心痛白花花的銀子如流水般去了,心中恨意大起,秦起走著瞧,我還有一招收拾這伙紅巾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