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愛在哪裡

郭少宇收到尹素的信息，但他並沒有回復。回到市區后，他給何冬在派出所附近的出租屋租了一個套間，安排妥當后，他直接去了醫院。

郭少宇提著一大籃水果到了醫院，但那間病房裡的病人並不是尹素，護士說尹素早上轉到了骨科。醫院人太多，郭少宇轉了一圈，跑上了八樓才找到。

「七娃聽命於妖精，將哥哥們吸入了自己手中的那個什麼都能吸收的葫蘆中…不過，他自己也被妖精活捉了。妖精把七兄弟全都送進了煉丹爐里，一心想煉成七心丹。就在這時，忽然…那個被抓進洞里的老漢，他咣一聲，就把山神送給他的七色彩蓮子也扔進了煉丹爐里！不到一會兒…奇迹發生了！蓮子把他們七人都聯合了起來…」

郭少宇一到門口就發現了，尹素在給她隔離病床的一小男孩講故事，正講得津津有味。他沒有急著進去，而是站在門外透過門上的觀察玻璃窗，靜靜地看著她。

郭少宇正看得入神，一個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本能地險些作出了反擊動作，但又被他意識性地及時制止了。

「小夥子，來看尹姑娘的吧！」

郭少宇回過頭，只見一六十歲左右的大嬸，另一邊手上提著外賣，滿臉笑容地盯著郭少宇，十分和藹。

「我孫兒鬧脾氣不肯吃飯，多虧尹姑娘幫我哄著呢。這不，又出去買了餃子。」大嬸把外賣提了一下。

「您好，那個…我是她朋友，過來看看她。」郭少宇說完，很禮貌地點點頭。

「沒事，進去聊吧！」大嬸說著，便推開了門。

「尹姑娘，你男朋友來看你了！」大嬸的這一嗓門，像個小廣播似的，生怕沒人聽見。郭少宇無奈一笑，便也跟著進去了。

「你怎麼來了？」見到郭少宇，尹素剛才那種天真蕩然無存，一下子又變得沉悶起來，似乎見到的是個活瘟神。

「該問的應該是我吧，怎麼轉這裡也不說一聲！」郭少宇把果籃放好，又把床上的枕頭擺正。他一根手指頂著尹素的額頭，道：「你，給我躺好！」

「不想睡了，我好了！不去忙你的跑來這裡…」尹素嘀嘀咕咕，手一揮，拍開了郭少宇的手。

「傷筋動骨一百天，就算你是神仙也好不了那麼快。想好得快就趕緊躺下，可別浪費了醫生在你身上花的精力。」郭少宇說完，又調整了一下枕頭。

「我好了，真的！你不相信我起來走給你看一下…」尹素說著，便想挪下床。

郭少宇：「坐好！」

「尹姑娘，你還是聽他的話吧，真的，不好好休息這傷容易落病根，會拖很久的。」大嬸說著，便給郭少宇搬來了一張凳子，「小夥子，你先坐吧。」

「謝謝嬸，對了這裡有水果…」郭少宇趕緊給大嬸塞了幾個大蘋果，又和鄰床的小男孩輕輕地碰了一下拳頭，「你也要乖乖的哦！」

小男孩：「好，謝謝叔叔！」

「小夥子啊，我是過來人。」大嬸十分和藹地說道，「女人嘛，都喜歡被哄！男人習慣認理，但男人和女人之間，不能動不動就講道理的，得多講心。」

「謝謝嬸！我知道了。」郭少宇點點頭，又轉過身，道：「那麼，這位尹大小姐，咱們來講講心？」

郭少宇：「哎呀，我太擔心你了，再不躺下來，我就要按鈴叫護士了。我就對護士說，這位小姐說她恢復得不錯，看著差不多都可以出院了。葯嘛，給我開點補補腦的就行了。

」

尹素抓起枕頭，沖著郭少宇便扔了過去，「你才要補補腦！」

「姑娘，這小夥子是真的不錯，那麼關心你，又體貼！剛才看你在給我孫兒講故事，估計是怕打擾你，他在門口站了老半天都沒進來，不錯…」大嬸笑道。

尹素撓撓腦袋，態度似乎好了一些，「我真不想再睡了…這樓後面有個小公園，你陪我下去走走吧。」

郭少宇：「走？怎麼走？傷都沒好你走得動嗎…」

尹素：「笨死了，你就不能找個輪椅嗎？」

郭少宇：「哦…行吧！」

郭少宇見尹素恢復得還不錯，說話的聲音圓潤有力，扔枕頭的勁兒都能砸死一頭牛了…既然悶得發慌，那出去走走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來醫院的人很多，郭少宇找了老半天，才在一間小房裡找到一把輪椅，和護士交代了一下后，他才推著尹素到了樓下的小公園。

「這地方你經常來嗎，熟悉得跟自己家似的！」

小公園就是住院大樓背後的空地，說是小公園，其實一邊是停車場，另一邊就是種著幾棵槐樹的小院。小院里又圍著幾張水泥長凳，高不高矮不矮，看著就不太舒服。

讓郭少宇覺得還有些奇葩的是，小院的中間還砌著一張大方桌，看起來與周邊的環境格格不入，還忒礙地方，這設計和他家裡那亭子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

「也不是經常，前幾次住院來過。」尹素說完，便指著小院邊角的一棵槐樹。

郭少宇知道她想到那棵樹下坐，所以他推著輪椅繞了小半圈，來到了小院的外側。因為小院比四周高出一個台階，這長凳面朝外背向里地坐，高度倒是剛剛合適。

「呵呵，還前幾次…你也是個不嫌事大的主。」郭少宇說完，便又把輪椅轉過來，讓尹素和他面對面地坐著。

「你那個實驗進展得怎樣了？」

郭少宇就知道尹素會這麼問。

「這事急不來，系統還要完善，數據也不全面，再等等吧。不過時機到了，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所以，你就安心養傷，別那麼著急！」郭少宇說道。

「那…除了這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尹素坐在輪椅上，輪椅停在槐樹旁，槐樹長在院子邊…金燦燦的陽光穿過樹蔭，落在了尹素那身寬鬆的病號服上，一會又移到她的臉頰上…她的容顏第一次那麼清晰可見。

沒有警服，沒有警帽，她是那麼的普通，但又普通得那麼自然。

鵝卵形的小圓臉，冰肌玉潔！水靈靈的大杏眼，似乎含情脈脈，連每一根睫毛都那麼分明…烏黑柔順的秀髮如同水簾一般傾瀉而下，碰到她那迷人的鎖骨又輕輕地彈起，沒有一絲刻意的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

多麼美麗純潔的女孩！郭少宇心中不禁感嘆道。

這種女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囂喧的塵世中？像她這種女孩，應該要活在那個一塵不染的仙境中才對。她的一生不需要什麼轟轟烈烈，能平平淡淡、平平安安，已經就是完美…

「你是不是很喜歡這樣盯著別人看，還是說你喜歡盯著我看？」尹素一臉的出奇，搞不懂怎麼回事…聽到她的聲音，郭少宇也才發現自己走了神。

「喜歡啊，為什麼不喜歡呢？是個男人都喜歡看美女吧！」郭少宇似笑非笑，一臉的不正經。

「你別貧了，像你這種有錢人，身邊不知道有過多少美女，還用得著這樣盯？」尹素一臉嫌棄地說道。

郭少宇：「小丫頭，怎麼說話的呢！什麼有錢人，什麼有過多少，這些事情是你該討論的嗎？」

尹素：「本來就是嘛，我覺得你不老實，肯定還有事情瞞著我！」

郭少宇：「我一個中年大叔，當然有事情瞞著你啦，我總不能把那些齷齪的事情，當勵志故事給你講吧！」

尹素：「你別倚老賣老，你比我大不了多少，雖然說你好歹是個老闆，但不代表你懂得的就比我多！」

郭少宇：「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早娶妻生子了，現在我的小孩都四歲了，怎麼說懂得的都比你多吧？」

「你是在忽悠我！」尹素忽然反應過來了，「我說的不是這些事！你還沒回答我！」

「回答什麼，本來就是這些事嘛…你還要不要放風，不要我送你上去了。」

「我剛才是問，你除了這個什麼系統，還有沒有別的計劃？」尹素抓著郭少宇的褲腿，把輪椅向他挪近了一些，「這裡沒有其他人，你告訴我唄！我覺得你肯定還有其它計劃！」

郭少宇把輪椅又推開了一些，然後用腳把兩個輪子的剎車給踩上，才慢慢地說道。

「別忘了，你是個警察，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要努力工作、你要努力生活，你要找到那個愛你的人，你也要結婚生子…不能只盯著這件事，對吧？」

…

氣氛忽然凝固了一些，兩人就這麼相互地看著對方，過了好一會兒，尹素才又慢慢說道：

「我父母也是民警，爸爸比媽媽大了十歲，我出生時媽媽都已經四十二了。十三歲那年，爸爸走了，十六歲那年媽媽病了一場也走了。之後就剩哥哥與我相依為命。」

「哥哥比我大十四歲，他是我最後的親人了，在我眼裡，他就成了我的天。我從小就立志做警察，夢想著有一天像爸爸媽媽那樣，報效國家、報效人民，但哥哥卻極力反對。他說警察他來做就夠了，說如果我也想報效國家和人民，那就學戲劇！通過戲劇把這些默默無聞的英雄和事迹，告訴大家，告訴所有人。」

「後來他就送我去學唱歌，學跳舞，學彈琴…我上大學的那天，他送我到學校，卻站在學校的門口哭得稀里嘩啦的，那麼多人看著…長這麼大，我第一次見他哭，也是唯一的一次。然後我們就約好了，等我畢業后開始拍戲，我第一部劇的男主角由他來演。」

「哥哥說，軍人的使命，是保家衛國；律師的職責，是捍衛法律；警察的宗旨，就是查找真相。他又問我，那演員的義務又是什麼？」

「我當時回答不上來，然後他就告訴我說，演員的義務，就是讓人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愛！」

「他說得對，直到我後來才明白，如果大家都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愛，那這個世界將會變成什麼樣？然而，他出了車禍，也離開了我，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愛消失了…」

「漸漸地，我也開始懂了，真正的演員不是為了演好戲劇里的角色，而是要演好我們在現實中的每一個身份…但是作為妹妹，我辜負了他的期望，放棄了戲劇專業；作為警察，我也沒有踐行警察的宗旨。四年了，我依然查不出真相…」

「所以你說，愛，它在哪裡…」

尹素話沒說完，郭少宇便猛地站起了身。他就像一隻老鷹，張開巨大的翅膀向尹素撲去…他一手抱腿一手扶背，迅速把尹素移到懷裡。然後他腿一蹬，180度轉身躍過了後面的長凳，他邁出長腿衝到了小院的方桌旁，又迅速蹲下身，用自己身體緊緊地裹著尹素。

「轟隆」忽然一聲巨響，一個空調外機從樓上砸了下來，折斷了樹枝，又砸在了尹素的輪椅上。就像是一個重磅的航空炸彈從天而降，巨大的衝擊力瞬間把輪椅砸得粉碎。接著，又傳來了一聲爆炸的轟鳴，一股白色的煙霧隨即升起，那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空調的零件剎那間散落了一地，碎片就如同落到地面的雨滴，蹦噠了好一會兒才消停下來。

「發生什麼事？」一些聽到動靜的人，都從窗口探出頭來想看個究竟…

「你沒事吧？」郭少宇沖著尹素一笑，問道。

尹素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只知道，剛才的場面應該是在逃命，不過似乎已經得救了，「我沒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