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活該

離了阮瓏的院子,她便到了風細細那處。

風細細是早知道她要來，還沒進門，就聽見她的聲音,「我說大人啊，您這是要把我們關到什麼時候？」

宋鶯叫旁邊守著的人下去，坐到與她相對的椅子上,中間隔了一張小几,「等幾位嫌疑都擺脫了,自然就不關了。」

「行吧,」她如今也換好了衣服,難得地換上了一套白衣，算是給阮捷送終的衣裳了,「你。」她指著旁邊的一個丫頭，「把本夫人換下來的衣裳扔了。」

「是,夫人。」那奴婢把她的衣裳抱了出去。

風細細看著宋鶯,聲音又陡然軟了下來，笑道,「大人要來問妾身何事？」

「夫人似乎有些開心。」

「那是當然,」她將一縷頭髮緩緩撩到耳畔,「他活該。他死了,我快活。」

「倒是坦白。」宋鶯垂眸笑笑。

「他活著的時候我尚且如此，死了我就更不怕他了。」她笑笑,手摸了摸桌上鋪著的緞子，然後美目一轉,看著宋鶯，「大人想知道什麼，今日我高興,都說與大人聽。不過事先說明，我可不是兇手。」

宋鶯看著她，笑得更燦爛了，「那夫人認為誰是兇手？」

「自然是那賀霜兒了。」她脫口而出，眼神里有一抹不屑。

「哦？願聞其詳。」

「大人肯定是在想，賀霜兒和阮捷如此恩愛，還準備著生孩子，為何會想殺他吧？」

「夫人真是善解人意。本官思來想去，確實沒有想出霜姨娘的殺機來。」

「那是你們外人不知，妾身身在這棋局當中，知道的自然比大人多些。」她拿起一壺水來，給宋鶯斟了一杯，「大人，喝茶。」

宋鶯喝了一口，「夫人可接著說。」

風細細看她這般不懂風情，似乎有些失望，嘆了一口氣，「她的孩子，不是別人拿的，是阮捷自己拿的。」

宋鶯那一口茶就停在口中，看了她半晌才吞咽下去，「虎毒不食子，夫人這麼說，可有依據？」

「依據？」她冷笑一聲，右手拂過搭在身前，「妾身就是依據。妾身如今已經三十三歲，但是這事情卻要從妾身十四歲開始說起。故事有些長了，大人可願意聽？」

「洗耳恭聽。」

「妾身出生於一農戶家，家境貧寒。在一次災荒之中，家中沒糧可吃了，父母便帶著我去阮老爺子府上做工。可是我人才一去，便被阮捷看上了。大家都以為阮捷圖我姿色，不過是將我納作一個偏房。連我自己都這麼想。可是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運氣，他竟然是八抬大轎迎了我做正妻。我當時啊，感動得很呢。」她笑笑，似乎自己講了一個笑話。

「可是世界上，哪兒有這般好事？」她畫鋒一轉，看著外頭，「他帶著我學做生意，迎來送往，我也肯學，從不覺得拋頭露面有什麼丟臉。可是好景不長，我終於明白了阮捷為什麼娶我。」她看了宋鶯一眼，眼神銳利。

「為何？」

「為了將我送與他人。」

宋鶯一愣，將茶杯放下，「怎麼說？」

「從成親半年後就開始了，有外地客商看上我，談不成的生意，他將我往外一送，也就談成了。稀奇古怪的買賣，他做不成的，統統都要我出面。一開始我哭啊，鬧啊，都無濟於事。他看著我，就像是看著一個玩物。然後我就明白了。他娶我，不過是看我有幾分姿色，全家都任憑他拿捏罷了。」她平平靜靜地喝了一口茶，「我求助無門，況且當時年紀尚小，有些還不明白。有時候甚至他騙著騙著，我都信以為真了。」

「直到我懷上阮瓏。」她眼神裡面難得柔軟了片刻，「我本以為，母憑子貴，有了孩子，我便不用做著這下賤的勾當了。可是啊，阮捷不相信這孩子是他的。有一天，騙我喝下了半碗墮胎藥。就是那半碗墮胎藥，」她握著杯子的手緩緩擰緊，但是唇角的笑容卻是越來越燦爛，「我的孩子就變成了一個痴兒。」

「夫人受苦了。」

風細細一愣，眼中的淚水卻是流了一滴出來，笑了一聲，「妾身從未聽過有人說這麼好聽的話，只可惜細細老了，若是年輕時，怕立刻就以身相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