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流涌動
暹羅,曼谷郊區,一座鄉間別墅。
地下室內,桌子的一端,坐著一位容貌俏麗,不過十七八歲模樣的女青年,略略有點嬰兒肥,臉色凄楚,猶帶淚痕。在她的對面,一位戴著眼睛,身穿軍服卻沒有軍銜和標識的男子,表情嚴肅地說道:「阿英,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們是在黨旗下宣過誓的……沒有這樣的覺悟,我們的革命事業怎麼可能會成功?我們的革命理想怎麼可能實現?」
對面的女孩子聽了,卻是臉色慘白,哭得更厲害了。
男子盯著這個女孩子,臉色越陰沉,**地說道:「阿英,我看你是思想上有點鑽了牛角尖。這樣吧,你最近休息休息,我安排一下,讓阿玉接你的工作。等你想通了,你再回來。」
女孩子聞聽,如蒙大赦,臉上也透出了些許血色。男人正要說什麼,突然,一個裝束差不多的青年男子推門而入,把一張報紙塞給了他。男子面色不悅,剛要作,可看著對方鄭重的神色,將信將疑地把目光轉到了報紙上面。看了一會,男子陡然拍案而起,神色隱隱有些癲狂:「天助我黨!天助我黨!我馬上就去見領袖!我黨的機會,終於來了!」
兩個小時后。會議室內。
一位全身戎裝,三十五六歲的年輕人,一臉凝重地看著在場的青年黨骨幹,下頜左側的傷疤紅得有些亮,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同志們,俄國的報紙已經登出來了!什麼友好訪問,根本就是賣國求榮!**政府妄圖出賣主權,對俄妥協,想要靠著賣國來保住他們的榮華富貴,這個陰謀,必須被揭穿!我們要讓全體國民,看到這個**政權的虛偽!」年輕人的左手怒指北方,怒氣沖沖地說著,右手掐著腰,踱著步,如同一頭憤怒的獅子,「鄭鷹這個偽君子,攛掇了民族民主革命的成果,居然自己做了皇帝!他已經背叛了革命,現在還要出賣國家,我們青年黨,就要堅決和他鬥爭到底!我冷秋倒要看一看,這個國,是不是他想賣就能賣的!」
眾人也是一臉的沉重,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位青年黨黨魁。
「這個無恥的陰謀,必須被揭穿!」年輕的黨魁恨恨地說道,「我們要讓全體國民知道真相,讓他們看一看,這個對內**,對外賣國,無恥求榮的**皇朝,到底是個什麼貨色!鄭鷹這個偽君子,不是什麼國父,更不是什麼民族英雄,而是敗類!是漢奸!是民族的罪人!」
「還有那個什麼皇太子,在德國搖尾乞憐不說,現在又巴巴地跑到俄國,去舔沙皇的馬靴!」年輕黨魁的咆哮響徹了整棟別墅,「這些皇權**下的殭屍,在中國復了辟,這是民族的恥辱!是國家的大不幸!我們青年黨,作為青年中的革命黨,革命黨中的青年,就要和他們堅決地斗到底!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現在,就是國家民族危亡之際!革命黨人,要果斷地行動起來,戳破**政府的畫皮,動國民來推翻這個腐朽懦弱的皇朝,建立真正革命的,民主的共和國!」
所有的下屬,已經被領袖的幾句話激得熱血沸騰,如同上了彈簧一般跳起來,立正敬禮:「是,領袖!」
美國。夏威夷。瓦胡島。
一座普普通通的四層小樓,雖然與珍珠港隔著一座山,卻也是面朝大海,風景如畫。會議室內,一個面色黧黑,西裝革履的中年人,面對著幾名表情嚴肅的華裔男女,神色凝重地說道:「**政府想要無恥地求和,想要出賣國家主權,只要有我們這些革命黨人在,這個圖謀,是不可能得逞的。」
「這是叛賣,是對民族的背叛!」一個戴眼鏡的青年,激動地站起身來,「我真沒想到,這個政府,居然會冒天下之大不韙,作出這樣喪權辱國的舉動。和這些民族的敵人,還有什麼可說的?我們失去的一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土地,就是插在全體國民心上的一把刀!」
「說得好!」另一個灰西服的青年起身,沉痛地點了點頭,「這個**政府,終於暴露了他們對內**,對外妥協的真面目。事實證明,他們救不了這個國家。我們要勇敢地站出來,揭露他們的罪惡!」
他對著黑臉中年人一鞠躬:「總裁,我建議,動租借地和香港,南洋的各大報紙,揭露**政權的腐朽墮落,把他們的陰謀公諸於眾,鼓動國民起來反對,徹底破壞他們的媾和陰謀!」
黑臉中年人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或激憤,或深思的面孔,臉上漸漸浮現出了一股悲痛,但漸漸地,又恢復了如水的平靜。
「展堂,不要急。」黑臉中年人平靜地說道,「革命,不能一蹴而就。犯急性病,是要吃大虧的。」
「大家都記得十年前的事情。那一次,我們沒有忍住,中了鄭鷹集團的圈套,不但損失了很多的革命力量,喪失了不少民意,也導致了很多同志離開了黨,使黨蒙受了巨大的損失。」黑臉中年人的聲音有些沉重,「孫文,黃興,這原本是本黨最為堅決的革命同志,但由於我們犯了急性病,幼稚病,導致他們對我們的黨產生了誤解,被**政府的花言巧語所迷惑,轉而成為皇權政府的鷹犬。這個教訓,不可謂不沉痛。」
「我跟你們說過很多次,對於鄭鷹這個亂世梟雄,我們絕對不能掉以輕心。」黑臉中年人環視現場,繼續說道,「這個人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謀定而後動。他既然敢安排那個養子做友好訪問,那一定就是胸有成竹。恐怕,他早就算好了我們的反應。」
眾人面面相覷。
「請大家放心,我可以保證,冷秋一定會第一個跳出來。」黑臉中年人說道,「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看到鄭鷹的底牌了。如何應對,自然主動權就在我們一邊。你們一定要記住,皇帝,耗不過我們。因為他老了,而我們,還年輕。」
眾人精神一振,都是眼神熱切地看著這位領袖。
「總裁,您的意思是……到時候,皇帝會把他那個養子拋出去頂缸?正好名正言順地換儲?」名為展堂的青年眼前一亮,開口問道。
「很有可能。」黑臉中年人讚許地點了點頭,「那個什麼皇太子,不過是趕鴨子上架的煙幕彈。皇帝真正在意的,還是皇后的肚子!真是可笑,一個英國女人,將來生下來的混血,居然要繼承中國的皇位,成為名正言順的統治者!這樣荒謬的事情,也只有這個可笑的**政府,才能幹得出來!」
「可皇帝都結婚這麼多年了,也沒見皇后的肚子有什麼動靜。」青年皺著眉頭說道,「皇帝都已經六十五了,他還能有什麼指望?」
「還不是被他那個什麼提倡一夫一妻的新文化運動作繭自縛!」黑臉中年人有些不屑地笑了笑,「藉助猶太人的力量,代價就是絕了后……可你們都不要小看了那個人,也許某一天就突然冒出一位皇子來!至於那是不是皇后親生的,母親到底是誰,恐怕都沒人說得清楚!」
眾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我看,這新出爐的皇太子,八成是個棄子了。」黑臉中年人坦然地一笑,「在那個人的眼中,一切人都是工具而已。什麼養子,還不是用后即拋的玩意!這就是流毒中國幾千年的帝王心術!這些腐朽墮落的封建餘孽,早該被扔進歷史的垃圾堆,現在卻被人視為圭臬,居然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國家大政的大雅之堂!」
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這個**政府,終究是靠不住的。一家一姓的天下,又如何會真正為國民的福祉而戰?他們想的,也不過是常保一家一姓的富貴罷了!」
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躍躍欲試的面孔,緩緩說道:「你們要記住,我們,才是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最後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為了實現我們民主革命的理想,建立真正的民主共和國,我們每一個人,都要保護好自己,保護好革命的火種,耐心等待革命的時機!」
「你們要相信,歷史也好,國民也好,都站在我們這一邊。」黑臉中年人緩緩轉過身,面朝大海,語氣格外堅定,「這一場大戰,就會敲響**政府的喪鐘。我們動革命,改天換地的時機,就要到了!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的未來,必須牢牢地掌握在我們這些真正的革命者手中!」
「您放心,總裁。」青年眼光熱切地看著自己的領袖,「只要有我們這些革命者在,這場戰爭,他們想打也得打,不想打也得打!」
黑臉中年人默默地點了點頭,望著窗外的大海,嘴角微微上翹。
中國遼寧。旅順。
中華帝國建國后,對行政區劃進行了重新劃分,帶有前清色彩的奉天省被改名為遼寧。旅順港,位於遼寧最南端,是東北亞自然條件最為優良的不凍港之一,也是中華帝國北海艦隊的主要錨地。
在前清之時,旅順就是北洋艦隊的主要基地,與威海衛一南一北守衛渤海,清朝在此建築了大規模的要塞群。甲午戰爭中,日本佔領了旅順,但隨後其南下部隊在華北平原遭遇重創,海軍在渤海灣被擊潰,旅順要塞群幾乎是完整無缺地落到了中華帝國手中,隨即進行了進一步的擴建與加固,業已與南方的舟山,俄國的符拉迪沃斯托克,朝鮮的釜山,日本的佐世保,中華帝國屬地琉球王國的那霸一起,成為東北亞最為宏大的海軍基地之一。
今天的旅順軍港,萬頭攢動,男女老幼揮舞著手中的旗幟,向著錨地中駐泊的戰艦歡呼,很多人都是淚流滿面。
「乖女,叫爸爸早日凱旋……」
「爹,您要早早回來!」
「小弟,爹娘我們會好好照顧,一定等你回來!」
「哥,將來我也要做海軍!」
……
此時此刻,在錨地中停泊的,正是北海艦隊主力。這些鋼鐵巨艦,即將南下,與東海艦隊和南海艦隊的主戰艦隻,編組為帝國海軍機動艦隊,並展開聯合演練。帝國剛剛海試的兩艘廣州級戰列艦,也將自廣州北上,加入編隊。這將是帝國海軍近年來規模最大,戰備程度最高的一次演練,對於深知帝國海軍內情的一些人來說,這,就代表著帝國海軍,隨時準備投入戰鬥!
北海艦隊旗艦,戰列艦河內號。
河內級戰列艦,是中華帝國海軍的第一級一等戰列艦,也是第一級自造萬噸級戰艦,其原型為英國專為遠東艦隊設計的老人星級戰列艦。中華帝國在這型戰艦上採取了半買半自造的方式,即前兩艘戰艦,由中華帝國幾大造船廠派員赴英國,與英國的阿姆斯特朗船廠和維克斯船廠的工作團隊共同建造,全程參與,而三號艦和四號艦在中國組裝,並安裝英制主炮和裝甲鋼。
該型戰艦,根據中華帝國國防部造艦廳的特別要求,對原老人星級的設計進行了一些修訂,包括去掉了魚雷射管,進一步細化了水密艙,適當削減了非要害部位的裝甲,加厚了甲板和炮塔上部的裝甲,並把煤倉布置在輪機艙和彈藥庫等要害部位的兩側,以加強防護力,此外還針對日本海的海況修訂了船頭的形狀,採取了類飛剪式船。
修訂之後的河內級戰列艦,標準排水量一萬四千二百噸,最大航十九節,裝甲採用哈維裝甲,水線帶裝甲最厚部位三百二十毫米,甲板最厚七十五毫米,司令塔裝甲三百二十毫米,裝備兩座四十倍徑三o五毫米雙聯主炮塔,尾各一,六座雙聯一五二毫米炮廓副炮,十門七十五毫米射炮。其艦河內號由阿姆斯特朗船廠建造,華夏三年(一**八年)六月下水舾裝,一九oo年六月正式加入中華帝國海軍北海艦隊。其姐妹艦峴港號則由英國維克斯船廠建造,與河內艦同時加入北海艦隊。
在中華帝國的兩艘英制莊嚴級改型,自造的廣州級戰列艦和獵豹級裝甲巡洋艦服役之前,河內號,峴港號和其同級的兩艘自造戰列艦,就是中華帝國海軍最主要的骨幹戰力。
河內號司令塔的豪華會議室內,一位身材修長挺拔,面容黧黑,身穿海軍元帥禮服的老者,正在與一群身穿黑色海軍軍官艦上制服,表情嚴肅的軍官,執手告別。
元帥看著對面的那位肩章上綴滿三顆金星,氣宇軒昂的將軍,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胳膊:「凱仕,等你凱旋,我看你這肩章又能添顆星了。再過幾年,說不定這元帥府里,我也能多個伴。」
對面的海軍上將淡然一笑:「元帥,泰曾是甲午年死過一次的人了。什麼功名富貴,在我看來都不過是風花雪月一場春夢罷了。能夠再跟東洋小鬼子面對面較量一次,試一試俄羅斯海軍的斤兩,這一輩子海軍,就算沒白乾。您放心,在我的手下,只有奮戰到底的機動艦隊,絕不會有背朝敵人逃跑的海軍。」
元帥含笑點了點頭:「這一次南下,部隊的怨氣恐怕不少,恐怕你們還要多廢廢心。如果有哪幾個小子敢炸刺,別留什麼情面,給我狠狠地治一治。出了什麼問題,我頂。」
「元帥請放心,在泰曾的麾下,軍人,第一條就要嚴格服從軍令!」海軍機動艦隊司令長官林泰曾海軍上將肅然說道,「對泰曾來說,戰爭已經開始了!從現在開始,就是軍法第一,任何人想把艦隊搞亂,先問問艦隊軍法處容不容!」
元帥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轉向了林泰曾身旁的一位中將:「正飛,你是海大期的頭名,甲午年也是打過仗見過血的,這一次你要好好襄助凱仕,把艦隊的軍務打點好,不能出任何紕漏。」
「請元帥放心。」機動艦隊參謀長李天林點了點頭,「職必盡全力。」
元帥和對方的目光一觸,各自瞭然,轉頭又對著另一位中將說道:「鼎銘,你的快部隊,責任重大,你自己要把握好。」
機動艦隊第一支隊司令官薩鎮冰肅然立正:「一切服從命令。」
元帥眼中精光一閃,微微笑了笑,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扭頭看向了一個目不斜視,軍姿筆挺的中校。元帥緩步走了上去,面對面地盯著對方,半晌之後,冷冷地說道:「許波中校,據說你私下對於機動艦隊的策略有些議論。」
中校面色不變,平靜地說道:「報告元帥,職部只是和同僚切磋了一下軍棋推演,討論了一下作戰部署。」
「你對艦隊的演練安排,沒有什麼不滿?」元帥冷冷地問道。
「職部通過推演,已經有了一些看法。如果職部有反對意見,」許波平靜地說道,「職部將通過正常程序,向上遞交。」
元帥微微一怔,看著這人的表情就帶了些玩味。他沉吟半晌,點了點頭:「許波中校,這樣很好。有意見,就要通過正常程序向上反映,不要私下做什麼動作。好了,薩司令官之前已經向我保證過,你沒有犯什麼錯誤,我也相信你說的是事實。」
他的語氣又陡然嚴厲起來:「不過,要是你膽敢違抗軍令,觸犯軍法,必定嚴懲不貸!」
許波的喉頭微微顫動一下,卻是毫不猶豫地腳跟一併:「是!」
旁邊的薩鎮冰看著這兩個人,暗忖自己手下的這個輕巡艦長,看來也不是什麼一腦門子官司的憤青,還是懂些事理的。既然如此,事情就好辦多了。看來這對父子,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正在這時,一個機要參謀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來到元帥面前,肅立敬禮,有些急切地說道:「元帥閣下,北京急電!」
元帥點了點頭,接過電文,一眼掃過去,臉上頓時色變。旁邊的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生了什麼事情,暗想到底是生了什麼,讓這位一貫沉穩的元帥,居然會露出一絲惶恐!
「家裡有些急事,我放心不下,就不多停留了。」元帥轉頭對即將南下展開戰備演練的機動艦隊軍官們歉然一笑,「總之,後方有我們,你們一切放心。」
林泰曾等人肅然點頭。
「給我安排一艘驅逐艦,我要馬上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