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曲浣溪沙
一樓的舞台上,秦香樓的姑娘們正在表演著歌舞,許清一邊和趙崗聊著天,一邊感興趣地看著表演,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時代的歌舞表演,相對於後世夜總會裡**的表演,現在的歌舞相對含蓄得多。第一個上場的是個穿著一身綠色水袖衣裳的姑娘,在台上盈盈一拜,聲如黃鶯,剛出場就贏得台下一片喝彩,這位姑娘要表演的是唱詞,隨著琴瑟之聲漸起,只見台上的姑娘水袖輕舒,清悅的歌聲在秦香樓里流蕩開來:「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雲便,爭不恣游狂盪,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這裡柳永很出名的一首《鶴衝天》,柳永的詞作在時下流傳是最廣的,沒有之一,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凡有井水處,即能歌柳詞,從這句話就可以看出柳永受歡迎的程度。柳永的詞作凄婉纏綿,兒女情長,還帶有點淡淡的頹廢,青樓妓館里最喜歡唱的就是柳永的詞作。當然,這也是因為柳永的詞很多本就是在青樓里創作出來的,青樓里的姑娘們早以把他當成了自己人的原故。後世有記載,柳永窮困潦倒死後,還是青樓里的姑娘們籌錢把他安葬的。想到這,許清不禁感嘆,誰說婊子無啊!
唱柳詞的姑娘下去后,接下來舞台上表演的是綠腰,綠腰是源自唐朝宮廷的一種舞蹈,到了宋代依然盛行不衰,綠腰舞節奏由慢到快,舞姿輕盈柔美,李群玉曾有詩: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華筵蘭苕翠,婉如游龍舉,越艷罷前溪…...詩中描寫的就是綠腰舞,這些趙崗似乎早以看膩了,他見許清看得入神,不禁有點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說許清老弟啊,我剛才的話你聽進去沒有,現在這些只是一些開胃菜,重頭戲在後頭,今天為兄我文思不暢,還指望著沾你的光呢,瞧你一付心不在焉的樣子。」
許清見他說得好笑,便道:「我說長德兄,是你要見紅菱姑娘,又不是我要見,你才高八斗怎麼反而來指望我這個打善醬油的,我肯定沒戲,再說了,就算我真贏得了紅菱姑娘的青睞,按規定人家到時也只見我一個人,你能沾什麼光?」
咦,紅菱,提到這個名字許清不禁想起那天的『碰瓷』事件來,那位小姐不就自稱紅菱嗎?那樣一位美若天仙,淡若幽蘭的女子,給人一種大家閨秀的感覺,難道那位女子竟會是青樓里姑娘?許清倒寧願那是同名的兩個人而已,可這也太巧了。
這時候,廳中突然安靜了下來,歌舞皆已散去,只見方才招呼許清他們的那位老鴇,正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大聲說道:「各位公子衙內,想必今晚許多人都是為了紅菱姑娘而來,老身在此了就不多說了,現在就請各位公子衙內錄下自己的書畫詩詞,以一柱香為準,到時自有我樓中的姑娘去把各位的佳作收集起來,由紅菱姑娘選出最中意的三份作品。當然,按規矩只有第一名能單獨聽紅菱姑娘撫琴一曲。」
聽完老鴇的話,廳中各人紛紛拿起早已備好的筆墨,揮毫潑墨起來,一時中廳中落針可聞,而那些大概早已備好作品的,則一臉悠然的品著茶,耐心地等著一鳴驚人的那一刻。
趙崗也提筆思索了一下,然後寫下了一首《洞歌仙》,許清自己作詩填詞不行,但眼光還是有一點的,以許清的眼光看來,和那些流傳後世的佳作相比,趙崗的這一首《洞歌仙》只能算了中等水平,但許清還是挺佩服人家的,至少現在許清自己做不出這樣的好詞來。所以免不得在旁邊真心地贊了趙崗幾句。
趙崗寫完后,把筆往許清手裡一推說道:「你再誇也沒用,為兄知道自己這詞不行,廳中才子可不少,許清你也別客氣,肥水不流外人田,為兄可不想便宜了那些傢伙。」
許清聽了啞然失笑,這都什麼跟什麼呀,還肥水不流外人田呢,趙崗這傢伙確實很有趣。
由於想起『碰瓷』事件,許清對這位紅菱姑娘確實充滿了好奇,於是也不再客氣,很快錄下了一首《浣溪沙》。趙崗在一旁看得神色大訝,嘴裡嘖嘖有聲,等許清寫完放下筆后,趙崗竟神色嚴肅地對許清行了一禮,弄得許清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汗顏。
趙崗行完禮后才坐下來對許清說道:「許清老弟果然高明,難怪能與歐陽學士坐而論道,老弟你果然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這一曲《浣溪沙》送上去,若不能拿第一,為兄幫你把這秦香樓給拆了。」
趙崗這傢伙太彪悍了,說得許清有點無語,許清只好換個話題與他閑扯了起來。不久,廳中裊裊婷婷地走出幾個姑娘,往各桌來收集各人的作品。然後送上了三樓去,秦香樓共為三層,由此可見,那位紅菱姑娘應該就在三樓。作品拿上去后,廳中各人開始高聲談論起來,免不了互相吹捧一翻。又過一會兒,還是那位老鴇,拿著三份作品往二樓走廊一站,廳中頓時安靜了下來,人人都望著老鴇,等著她宣布結果,這時一個聲音在大廳里炸了開來,許清轉頭一看,就見那位找自己作畫的小胖子興奮地在那邊嚷著:「那是我的畫,那是我的畫,紅菱姑娘看中了我的畫!」
這時老鴇在上面笑咪咪地抽出一張畫說道:「關公子稍安勿躁,這確實是關公子的畫,你的畫用筆新奇,被紅菱姑娘點為了第三。」說完老鴇把畫向廳中展示了一下。
這時許清才看清楚,那不就是自己給小胖子畫的肖像畫嗎?原來是拿來哄紅菱姑娘的,難怪死胖子肯出十兩一幅。趙崗這下也看到了,一眼也認出那是許清的畫來,於是打趣道:「若論起來,看來這前三名被許清老弟你佔去了兩名啊。」
樓上的老鴇又道:「今晚排在紅菱姑娘最喜歡的作品第二位的是,呂衙內的《臨江仙》:臨水春花解語,輕盈章柳能眠……」
老鴇念完這首《臨江仙》后,廳中一時無聲,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一首很出色的詞曲。然而樓上小包間里,呂放的臉色卻陰沉了下來,他原先認為自己拿第一沒什麼問題,不想現在竟只得了個第二,不由得讓見到了許清后的壞心情更加糟糕,於是他仔細聽了起來,想看看是誰把自己好不容易弄的的好詞比了下去。
這時老鴇舉著最後一份作品,清了清嗓子才念道:「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流水畫屏幽。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閑掛小銀鉤。」
不出所料這就是許清抄錄的那首《浣溪沙》,這時趙崗狠狠地拍了一下許清的肩膀說道:「今晚為兄雖然沒能見到紅菱姑娘,但有幸見到老弟你這樣的佳作,也不枉我來這一趟了。老弟啊,你等下可要好好表現,贏取紅菱姑娘的芳心,為我們東京城再添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
許清臉色有些赫然,畢竟這是第一次作案,臉皮還不夠厚,只好對趙崗連連拱手作揖。
老鴇這時大聲宣布:「今晚贏得第一的就是許清許公子,有請許公子上三樓。」
「啪!」
小包間里,呂放看著施施然上三樓的許清,把手中的酒杯碎了個粉碎,嚇得房裡的兩個姑娘臉色蒼白。許清,又是這個該死的來壞事,呂放恨不得現在就衝出去,在許清身上插幾刀,他一手搶過酒壺,狠狠地灌了幾口烈酒,隨手把桌子一掀,這才怒氣沖沖地下樓離去。
許清跟趙崗打過招呼后,在廳中一片羨慕的目光中,跟著領路的小丫頭來到三樓,三樓的裝飾比下面更加大氣高雅,走道中也上了波斯來的精美地毯。牆邊掛著幾盞琉璃風燈,走到一道珠簾隔著的門前,小丫頭輕聲對裡面說道:「紅菱姑娘,許清許公子來了!」
話聲落後,珠簾微微一動,另一位嬌俏的小丫環從裡面迎了出來,對許清行禮后說道:「許公子,我家姑娘有請!」
走到了這裡,許清心裡莫名的有些忐忑,到底是不是那天見到的那位姑娘呢?許清不及多想,隨著小丫環掀起珠簾,許清對小丫環一點頭,穩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