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番外·[雙重生]榆X菀(3)
唐榆和唐怡兄妹兩個要進秦家學塾的事定了下來,真去讀書卻不急這一時。
因為已入臘月,再過幾天到了月中,大家就都要休息了。學塾讀書的學生們都要各回各家,先生和傅母也要回去過年。他們非這會兒趕去沒什麼意義,不如安安心心地在家待著,等年關過去,正月十六再去秦府便是。
但對唐榆而言,卻寧可早些去秦府。
他有些事情迫切地想要弄清楚,眼下這樣拖著,他夜不能寐。
他於是只得變著法的約秦恪相見,秦恪卻哪裡知道他的心思?每每他著人一提想見個面,秦恪就把他往外頭帶,今天是騎馬明天是下館子後天是詩會,反正就是不讓人進家門。
其實,秦恪這樣再正常不過。因為他們平日都被押在府里讀書,一年到頭能敞開了玩的日子也就過年這些天。如此一來,別說秦恪這樣正年輕氣盛的公子哥兒,就是素日文靜的姑娘家也都願意多出去走走。再碰上有好友要來見面,就更不想在府里待著了。
所以唐榆每每被秦恪拉走出去玩,都覺得自己像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思來想去,也沒法跟秦恪講「咱們在家待著吧,我想見你妹妹」。
怎麼聽都不像好人。
唐榆就只得憋著一口氣,按兵不動地等,心裡安慰自己大不了就等到年後,總會再見到的。
但他最終沒有等那麼久,因為年初三時秦府便廣發了請帖,邀各方賓朋年初六時去府中赴宴小聚。
這樣的宴席,在過年時幾乎日日都有,有宴席才有年味。哪怕現在先帝剛駕崩不久,正值國喪,宮中也不好要求文武百官過年都只能哭喪。所以只消不傳歌舞也就不妨事了,大家聚在一起談談天、喝喝茶,猜猜燈謎、玩些遊戲,便是過年當有的樣子。
正月初六,暮色四合之時,秦府門邊便已停滿了馬車。
府中備下的席面是流水席,誰也不非守著席面坐著,吃好了就可結伴玩去。府中數處園子都布置了起來,其中大半地方是燈謎,除此之外還有射箭與投壺的地方。更小的孩子們聚在一起擊鼓傳花,長輩們給他們備了彩頭,讓他們熱熱鬧鬧地想法子去贏。
后宅,秦菀與女眷們一同用完膳,又與幾位相熟的貴女小坐了一會兒,就帶著婢子們出了門,去各處園子里湊趣兒。
祖父素來是樸素的,但秦家這樣的門楣,所謂的「樸素」也註定不會寒酸。這樣的宴席一辦起來,整個宅院還是鍍上了一重紙醉金迷的顏色。
她穿梭在五彩斑斕的花燈間,一心只想尋覓那道身影。然而秦府實在太大了,前來參宴的賓客沒有一千也有大幾百,又散落各處,想找一個特定的人並不是什麼易事。
所幸,她早已有備在先。轉了一圈沒找到人,她就直接去了梅園中的花廳,花廳里的下人們正忙碌地籌備各處遊戲所用的東西,有些地方要送去彩頭、有些地方要送去點心茶水。還有猜燈謎能兌的獎,總是被兌得極快,需得一批批地補上,廳中眾人都忙得腳不沾地。
秦菀尋到管事的那名僕婦,將她拉到角落處,耳語幾句說明來意,便從袖中摸出一枚錦盒遞給她。
那僕婦只道她是小孩子湊熱鬧,笑吟吟地答應下來,這就出了花廳,去正廳那邊傳話。
正廳不遠處的一片涼亭里,幾位幼時相熟的公子遙遙望見彼此,打了個手勢,就先後步入亭中。秦恪吩咐小廝去取了些熱茶熱酒來,好坐在亭子里說話。
一旁有人見著唐榆,便說:「我記得你燈謎猜的好,不去看看?秦家這回備了不少彩頭。」
唐榆笑著擺手:「都多大了,我才不玩那個。」
幾句話間酒與下酒菜都端上來,唐榆心不在焉,隨意地吃著小菜,聽他們聊科舉的事。循理來說,明年就該有殿試,但因著先帝喪期,大概不得不推遲一兩年,他們倒多了些籌備的時間。
不遠處正廳前的迴廊下,一名穿著暗色襖衣的僕婦提著銅鑼疾步走來。她在廳前停了腳,手中的銅鑼哐哐哐敲了三聲,廳內廳外都的交談都停了,眾人循聲望過去,那僕婦憨態可掬地朗聲笑道:「我們家孫小姐添了個彩頭,乃金制九連環一副。猜對五十道燈謎可去花廳找孫小姐換,諸位請量力而行!」
語畢四下里響了一陣起鬨聲,那僕婦並不多留,笑吟吟地走了。
涼亭里,幾人對這些話左耳進右耳出,猜燈謎的彩頭哪有殿試要緊?他們根本沒細聽她說了什麼。
卻見唐榆吃盡了口中那片醬牛肉就將筷子一放,接著就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涼亭。
秦恪這才回過神,一愣,喚他:「唐榆,你去哪兒?」
「猜燈謎去,贏個彩頭。」唐榆頭也不回地擺擺手,就往掛著花燈的院落去了。秦恪轉過臉,和另幾位有人面面相覷,心裡都在想:他剛才不是說他不玩?
「別是我幻聽了吧。」秦恪撓著頭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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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廳中,秦菀見那僕婦按她的吩咐去傳了話,自己就在廳里安坐下來,喝茶吃點心,等著人來領彩頭。
她心下有些緊張,一則摸不清唐榆的底細,二則也不知這些人里會不會有比他猜得快的。其實按道理來說,來湊這個趣的應該不多,因為誰也不缺一副九連環。可正值過年,最要緊的事不就是「湊趣」么?萬一有誰一時興起趕在唐榆前頭來了,她就得另想辦法試探唐榆。
花晨月夕不知她的心思,見她就這麼四平八穩地坐著,花晨勸道:「小姐不出去玩玩了?在這裡坐著有什麼意思呀。奴婢瞧著各家小姐都來了,不如尋幾個相熟的,四處走走。」
秦菀咬了口桂花糕,搖頭:「不去,冷。」
月夕即刻說:「那奴婢幫小姐換個新手爐來?若不然,咱們換個地方坐著?您瞧這花廳,現下都是下人們忙著備禮呢,在這兒有什麼意思。」
秦菀平靜道:「我覺得這裡就挺好,懶得動了。」
「……」花晨和月夕不好再說什麼,就安心陪著她了。只是,以秦菀的身份註定不會被冷落,她小坐不多時就有幾位貴女路過花廳,見她孤零零地坐在此處,為首的那位就笑道:「秦家妹妹好隨性,歇腳竟挑這麼個地方。」
秦菀抬眼,下意識地就起了身——步入花廳的幾人中,恰有徐家的幾個姐妹。
她與她們相互見了禮,適才說話的徐家長女思嫻打量著她,溫聲說:「大過年的,妹妹怎的獨自在這裡?」
秦菀笑說:「玩的累了,想歇一歇。」
思嫻想想,還是怕她有心事自己悶著,卻不多問,只順水推舟道:「我也逛得累了,便與妹妹一起坐一坐。」
「好。」秦菀點頭,忙讓花晨月夕再去沏茶來。然花廳里泰半地方都堆著各式賀禮,留下的這一隅清凈的角落不足以坐這麼多人。
是以貴女們相視一望就有了默契,有人笑說:「我還想去梅園瞧瞧,可有一起去的?」
眾人自然應和,這便說說笑笑地走了,唯留下徐家姐妹三人在廳里陪著秦菀。秦菀沉吟半晌,目光落在思嫣面上,溫言詢問:「你姨娘身子如何了?」
這話一說,思嫣的面色就黯淡下去,嘆道:「打從幾年前病了一場,就一直不大好。近來又天寒,便總是怏怏的,只得好生將養著。」
秦菀抿笑:「有你這個當女兒的在身邊,她心裡總是舒服些。只是你已有大半載沒到學塾來了,功課可別落下,免得傅母來日訓你。」
「我知道。」思嫣紅著臉點點頭,雖應得乖巧,心裡卻有一瞬覺得古怪。
她莫名覺得,秦菀在她面前說這些話的時候,顯得格外有威嚴。就好像自家的姐姐再語重心長教她似的,可她們明明只是閨中好友。
唐榆捏著一疊猜出來的燈謎急匆匆地邁進花廳大門時,不及定睛就先聽見了側旁的笑音。
他側首望去,看見秦菀與徐家姐妹坐在一起,忽有一瞬的恍惚。接著心弦就又緊繃起來,怕極了只是自己自作多情,她實則什麼都不知道。
他好生定了定氣才舉步走向她們,圍坐在一起的幾個姑娘察覺有人走近便一併看過去,唐榆駐足一揖:「打擾了。」
幾人不約而同地起身,還了一福。唐榆的視線劃過徐家三人,忽而心念一動,睇著思嫣,凝神探問:「怎的獨不見徐家三小姐?」
「啊?」思嫣啞了啞,「我就是徐家三小姐,公子不記得我了?」
「……許是記差了。」唐榆頓顯局促,輕咳了一聲,蹙眉道,「我太久沒回京,只隱約記得你們是姐妹四個。若你行三,便只有三人了?」
思嫣掩唇而笑:「就是姐妹三個。這位是長姐思嫻,那位是二姐思嬋。」
「知道了,多謝。」唐榆一壁頷首道謝,一壁不動聲色地望向秦菀,她亦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只這一瞬,他們就都明白了。
一股難言的滋味在秦菀心底漫開,她強自克制住淚意,撐著笑低下視線,望著唐榆手裡那一疊五彩的薄紙:「唐公子是來兌彩頭的?」
「是。」唐榆低眉,幾乎抑不住眼底的顫意,「五十個燈謎,一個不少。」他說著一遞,將那一疊紙遞過去。
秦菀伸手接過,隨意瞧了瞧,淡笑:「公子只將謎面撕下來,也不寫謎底,我怎知公子猜沒猜對?」
唐榆不慌不忙:「適才邊走邊猜,不方便寫。姑娘若不信,一道道考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