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這雪一直到傍晚時候才停。
翌日,蒙真坐馬車來到縣學。學生們正在清掃學宮和文廟兩個區域的積雪,蒙真放下書篋,也加入進來。
蒙真掃的是尊經閣前面這片區域的積雪,他年紀大了,按理說幹活久了身體就會吃不消,會覺得累。
然而並非。得虧於系統給他的靈力,他這身上都出汗了,老胳膊老腿卻依舊健碩有力。鄧博文走過來時,顯然吃了一驚:「蒙伯伯,您不累嗎?」
蒙真心說,這有什麼累的,不過掃了幾掃帚雪倒也不至於。
然而嘴上說出來的卻是:「還好。我每日早上都有練劍,平日里也注重身體保養,一般的清潔掃除倒沒覺著多少累。」
鄧博文對他的話深信不疑,轉念又想到自己大伯因不小心摔了一跤命就沒了,心裡突然就惆悵起來。
大伯家的事到現在還是一團頭緒。大夫人自那次靈堂鬧鬼之後便卧床不起,其餘幾個夫人也都性子綿軟,幾個妹妹更是年小不經事,那麼大一家子竟一下無主起來。
最後在父親與幾位族人的商議之下,大伯家的事暫由做事還算利索的三夫人接管,可這也僅僅只是暫時的,一家之主哪能由一婦人坐鎮。
好在大伯生前曾有意為昭昭妹妹招婿,好讓他們這一支得以香火延續。可俗語有言,兒媳難為,佳婿難得,何況還是個上門女婿,找個各方面都讓大家滿意的更是難上加難。不然大伯生前也不會尋那麼久一無所獲。
本朝禮制,父母去世之後,子女須服孝二十七個月,在這期間不準嫁娶。
昭昭妹妹過了這個年是十六歲,出孝之後嫁人也得是十九歲了。女孩子韶華本就短暫,年齡稍微大一點就不好找人家,這樣一耽擱,昭昭妹妹的婚事就顯得更為不易。
雖說這服喪期間可以將婚事先議定下來,等到出孝了即可行嫁娶之禮,可誰家的好兒郎會等上三年,還是要給人做上門女婿。如此一來,中意人選更是寥寥無幾,萬一到時倒插進門的是一個品行不端之人,受苦受害的可還不得是他們鄧家。
這正是鄧家現下所愁困的。就連鄧博文的父親給鄧博文說起此事時,也是滿臉愁容,眉目不展。
鄧博文聽了也跟著犯起愁來,昭昭妹妹多好的一姑娘,若是此生不能得一佳婿,他也會很難受。
想到大伯家的家事,鄧博文扶著掃帚,看著天邊冉冉升起的一輪紅日,竟無端由悵然一嘆。
在一旁清掃積雪的蒙真見了,覺著鄧博文不對勁,鄧博文性子沉穩,思而進取,對待事物從不懈怠,這麼消沉的樣子蒙真還是第一次見。
不禁問道:「年輕人,少年人如日出之陽,本身就是希望,你這大清早的嘆氣所為哪般。」
鄧博文自與蒙真相交以來,一直將其視作父輩敬重愛戴,話無遮攔,有什麼事都會如實相告。這次也不例外,他見蒙真問起,便將心中所思愁說了出來。
蒙真卻解決不了他的煩憂。這鄧博文倒是個有情之人,有情既而生憂,只他蒙真一個修無情道的,牽扯到婚姻嫁娶之事,他哪裡能給出好的建議。況那是鄧愚明的家事,他並不想管。
鄧博文也沒指望他能回答什麼,只不過多一人聆聽,這心事說出來之後,心裡反倒舒暢了好多。
正好積雪也掃的差不多了,學生們放下掃帚,相繼回了課室。
課室里生有爐子,柴碳由官府供給,公家的東西使用起來向來不吝嗇,爐火燒的旺,學生們並不覺得凍手腳。
今日課上楊教官布置了一道策論題,題目:
【晉武平吳以獨斷而克,苻堅伐晉以獨斷而亡;齊桓專任管仲而霸,燕噲專任子之而敗,事同而功異,何也?】
大意是:晉武帝司馬炎獨斷而滅吳統一天下,前秦苻堅獨斷而淝水之戰失利亡國,齊桓公任用管仲而稱霸,燕王噲任用子之而導致燕國大亂,一樣的方法而結果不同,為什麼呢?
要學生就此題目展開論述,寫一篇不少於五百字的文章。
策問是鄉試會試殿試必考題,其重要性堪比八股文,在科舉考試中佔比極重。八股文有固定格式,內容上有諸多限制,文章觀點必須與朱熹相同,這就大大限制了學生思想的自由發揮,致使文章內容太過單一,缺失多樣性。
策問則要求學生學以致用,將經書史書中所學到的東西靈活運用,轉變成自己的話給統治者獻計獻策,做那等經世之才,而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腐朽儒生。
便以此題來說,要想做好此題,首先要知道題目中出現的幾個人物是誰,他們在歷史上有何作為。而這就要求學生不只要熟讀四書五經,史書也要精通,不然將來考場上遇到涉及歷史事件的策問題,只能大眼瞪小眼,兩眼一抹黑。
蒙真也看了不少史書,對這題中的歷史典故自是省得。此題為大文豪蘇軾試進士科時給考生出的策問題,當時王安石變法進行地如火如荼,朝中不少人持反對態度,蘇軾便是其中之一,為此他還特地出了這道考題,要士子們來討論「獨斷專·制」究竟可不可行。
如今楊教官以前人考題來試學生,古題今解,常解常新,意在於此。
上午試策問,下午依舊是自修時間,如此幾日,很快就到了臘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