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苦肉計

曹操平白折了十五、六萬箭，心中氣悶。

荀攸進計道：「丞相，江東有周瑜、諸葛亮二人用計，急切難破。可差人去東吳詐降，為姦細內應，以通消息，方可圖也。」

曹操贊同道：「此言正合我意。你料軍中誰可行此計？」

荀攸對曹操說道：「蔡瑁被誅，蔡氏宗族，皆在軍中。蔡瑁族弟蔡中、蔡和現為副將。丞相可以恩結之，差往詐降東吳，必不見疑。」

曹操從之，便於當夜密喚二人入帳。

曹操囑咐道：「你二人可引些少軍士，去東吳詐降。但有動靜，使人密報，事成之後，重加封賞。你等休懷二心！」

蔡中、蔡和二人對曹操說道：「我等妻子俱在荊州，安敢懷二心，丞相勿疑。我二人必取周瑜、諸葛亮之首級，獻於麾下。」

曹操聽了蔡中、蔡和之言，便厚賞之。

第二天，蔡中、蔡和二人帶五百軍士，駕船數只，順風望著南岸來。

周瑜寨中。

周瑜正理會進兵之事，忽報江北有船來到江口，稱是蔡瑁之弟蔡和、蔡中，特來投降。

周瑜得知后，便喚入。

蔡中、蔡和二人哭拜道：「都督，我兄蔡瑁和張允都督無罪，被曹賊所殺。我二人慾報兄仇，特來投降。望賜收錄，願為前部。」

周瑜大喜，便重賞二人，即命與甘寧引軍為前部。

蔡中、蔡中二人拜謝，以為中計。

周瑜密喚甘寧，吩咐道：「此二人不帶家小，非真投降，乃曹操使來為姦細者。我今要讓他二人將計就計，叫他二人通報消息。你可殷勤相待，就裡提防。至出兵之日，先要殺他兩個祭旗。你切須小心，不可有誤。」

甘寧便領命而去了。

魯肅入見周瑜，對周瑜說道：「大都督，蔡中、蔡和之降，多應是詐，不可收用。」

周瑜叱道：「他二人因曹操殺其兄，欲報仇而來降，何詐之有？你若如此多疑，安能容天下之士乎？」

魯肅默然而退，便前往告之於諸葛亮，而諸葛亮笑而不言。

魯肅看見諸葛亮大笑了起來，問道：「先生何故哂笑？」

諸葛亮對魯肅說道：「我笑子敬不識公瑾用計耳。大江隔遠，細作極難往來。曹操使蔡中、蔡和詐降，刺探我軍中事。公瑾將計就計，正要他通報消息。此乃兵不厭詐也。」

魯肅聽了諸葛亮所言，方才省悟。

周瑜夜坐帳中，忽見黃蓋潛入中軍來見周瑜。

周瑜問道：「黃老將軍夜至，必有良謀見教？」

黃蓋直接將話挑明道：「都督。敵眾我寡，不宜久持，何不用火攻之？」

周瑜聽了黃蓋的話，大驚道：「誰教老將軍獻此計的？」

黃蓋對周瑜說道：「是我自己的主意，非他人之所教也。」

周瑜將事情跟黃蓋說道：「我正欲如此，故留蔡中、蔡和詐降之人，以通消息，但恨無一人為我行詐降計罷了。」

黃蓋對周瑜說道：「都督，我願行此計。」

周瑜對黃蓋說道：「不受些苦，曹操如何肯信？」

黃蓋對周瑜說道：「我受東吳三氏厚恩，雖肝腦塗地，也無怨悔。」

周瑜拜而謝之道：「老將軍若肯行此苦肉計，則江東之萬幸也。」

黃蓋對周瑜說道：「我死也無怨。」

第二天早上，周瑜鳴鼓大會諸將於帳下，諸葛亮也在座。

周瑜對眾人說道：「諸位，曹操引百萬之眾，連絡三百餘里，非一日可破。今令諸將各領三個月糧草，準備禦敵。」

話音剛落。

黃蓋進言道：「大都督，莫說三個月了，便支三十個月糧草，也不濟事！若是這個月破的，便破。若是這個月破不的，只可依張子布之言，棄甲倒戈，北面而降之！」

周瑜勃然變色，大怒道：「我奉主公之命，督兵破曹，敢有再言降者必斬。今兩軍相敵之際，汝敢出此言，慢我軍心，不斬汝首，難以服眾！」

說著，周瑜便喝左右之人將黃蓋斬訖報來。

黃蓋也怒道：「周瑜，我自隨孫堅將軍，縱橫東南，已歷三世，哪有你周瑜小兒？」

周瑜頓時大怒，喝令速斬。

甘寧進前告道：「大都督，黃老將軍乃東吳舊臣，望寬恕之。」

周瑜喝道：「你何敢多言，亂我法度！」

然後，周瑜先叱左右之人將甘寧亂棒打出。

眾官皆跪告道：「黃蓋罪固當誅，但于軍不利。望都督寬恕，權且記罪。破曹之後，斬也未遲。」

周瑜怒氣未息，眾官苦苦告求。

周瑜說道：「若不看眾官麵皮，決須斬首。今且免死！拖翻，打一百脊杖，以正其罪！」

眾官又告免，但周瑜推翻案桌，叱退眾官，喝人開始行杖。

左右之人將黃蓋剝了衣服，拖翻在地，打了五十脊杖。眾官看見眼前的情況，實在不忍，又復苦苦求免。

周瑜躍起，指著黃蓋，怒道：「黃公覆，汝敢小覷我否？先且寄下五十棍，再有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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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罪俱罰！」

說著，周瑜恨聲不絕而入帳中。

眾官扶起黃蓋，看見黃蓋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進流，扶歸本寨，昏絕幾次。動問之人，無不下淚。

魯肅也往看問了，來至諸葛亮的船中。

魯肅對諸葛亮說道：「今日公瑾怒責公覆，我等皆是他部下，不敢犯顏苦諫。先生是客，何故袖手旁觀，不發一語？」

諸葛亮對魯肅說道：「子敬怎敢欺我？」

魯肅疑惑地問諸葛亮：「肅與先生渡江以來，未嘗一事相欺，今何出此言？」

諸葛亮對魯肅說道：「子敬豈不知公瑾今日毒打黃公覆，乃其計？如何要我勸他？」

魯肅聽了諸葛亮的這一番話，方然醒悟。

諸葛亮對魯肅說道：「不用苦肉計，何能瞞過曹操？今必令黃公覆去詐降，卻叫蔡中、蔡和報知其事矣。子敬見公瑾時，切勿言亮先知其事，只說亮也埋怨都督便了。」

魯肅辭去，入帳去見周瑜。周瑜便邀他入帳后。

魯肅問周瑜：「都督，今日何故痛責黃公覆？」

周瑜反問魯肅：「諸將怨否？」

魯肅對周瑜說道：「多有心中不安者。」

周瑜問諸葛亮的情況：「子敬，孔明之意若何？」

魯肅對周瑜說道：「他也埋怨都督忒情薄。」

周瑜笑道：「今番須瞞過他也。」

魯肅疑惑地問道：「為何？」

周瑜對魯肅說道：「今日痛打黃老將軍，乃是我之計也。我欲令他詐降，先須用苦肉計瞞過曹操，就中用火攻之，可以取勝。」

魯肅聽了周瑜之言，便暗思諸葛亮之高見，卻不敢明言。

黃蓋卧於帳中，諸將皆來動問。他不言語，但長吁而已。

忽然，有人來報，說參謀闞澤來問。

黃蓋得知后，便令闞澤請入卧內，便叱退左右之人。

闞澤問黃蓋：「將軍莫非與都督有仇？」

黃蓋對闞澤說道：「非也。」

闞澤猜測道：「莫非苦肉計？」

黃蓋驚訝地問道：「何以知之？」

闞澤說道：「我觀公瑾舉動，已料是八九分。」

黃蓋將自己和周瑜的計劃向闞澤說道：「我受吳侯三世厚恩，無以為報，故獻此計，以破曹操。我雖受苦，也無所恨。我遍觀軍中，無一人可為心腹者。惟公素有忠義之心，敢以心腹相告。」

闞澤對黃蓋說道：「公之告我，無非要我獻詐降書。」

黃蓋對闞澤說道：「實有此意。未知肯否？」

闞澤欣然領諾。

闞澤，字德潤，會稽山陰人。他家貧好學，與人傭工，嘗借人書來看，看過一遍，更不遺忘。他口才辨給，少有膽氣。孫權召他為參謀，與黃蓋最相善。黃蓋知其能言有膽，故欲使他獻詐降書。

闞澤欣然應諾道：「大丈夫處世，不能立功建業，不幾與草木同腐乎？老將軍既捐軀報主，澤又何惜微生！」

黃蓋滾下床來，拜而謝之。

闞澤扶著受傷的黃蓋，對黃蓋說道：「事不可緩，我即今便行。」

黃蓋對闞澤說道：「書信我已寫下好。」

闞澤領了書信，只就當夜扮作漁翁，駕小舟，望北岸而行。

當天晚上，是寒星滿天。

三更時候，闞澤早到曹軍水寨，但是被巡江軍士拿住，連夜報知曹操。

曹操得知后，問道：「莫非是姦細？」

軍士說道：「是一名漁翁，自稱是東吳參謀闞澤，有機密事來見。」

曹操聽了，便叫人引將進來，而那名軍士引闞澤到。

只見帳上燈燭輝煌，曹操憑几危坐。

曹操問道：「你既是東吳參謀，來此何干？」

闞澤對曹操說道：「人言曹丞相求賢若渴，今觀此問，甚不相合。黃公覆，你又錯尋思了！」

曹操聽到闞澤如此之說，疑惑地問道：「我與東吳旦夕交兵，你私行到此，如何不問？」

闞澤對曹操說道：「黃公覆乃東吳三世舊臣，今被周瑜於眾將之前，無端毒打，不勝忿恨。因欲投降丞相，為報仇之計，特謀之於我。我與公覆，情同骨肉，徑來為獻密書。未知丞相肯容納？」

曹操問道：「書信在何處？」

闞澤取出書信，呈給曹操。

曹操拆開書信，就於燈下觀看。

上面寫著：蓋受孫氏厚恩，本不當懷二心。然以今日事勢論之：用江東六郡之卒，當中國百萬之師，眾寡不敵，海內所共見也。東吳將吏，無有智愚，皆知其不可。周瑜小子，偏懷淺戇，自負其能，輒欲以卵敵石；兼之擅作威福，無罪受刑，有功不賞。蓋系舊臣，無端為所摧辱，心實恨之！伏聞丞相誠心待物，虛懷納士，蓋願率眾歸降，以圖建功雪恥。糧草軍仗，隨船獻納。泣血拜白，萬勿見疑。

曹操於几案上翻覆將書看了十餘次，忽然拍案張目，大怒道：「黃蓋用苦肉計，令汝下詐降書，就中取事，卻敢來戲侮我！」

說著，曹操便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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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之人推出斬之，而左右之人將闞澤簇下。

闞澤面不改容，仰天大笑。

曹操叫人將闞澤牽回，問道：「我已識破汝等奸計，你何故哂笑啊？」

闞澤對曹操：「我笑黃公覆不識人。」

曹操好奇地問道：「為何不識人？」

闞澤對曹操說道：「殺便殺了，何必多問！」

曹操對闞澤說道：「我自幼熟讀兵書，深知奸偽之道。你這條計，只好瞞別人，如何瞞得我！」

闞澤問道：「你且說書信中哪件事是奸計？」

曹操對闞澤說道：「我說出你那破綻，叫你死而無怨。你既是真心獻書投降，如何不明約幾時？你今有何理說？」

闞澤聽罷，大笑道：「虧汝不惶恐，敢自誇熟讀兵書，還不及早收兵回去。倘若交戰，必被周瑜擒矣！無學之輩，可惜我屈死你手！」

曹操好奇地問道：「何謂我無學呢？」

闞澤對曹操說道：「你不識機謀，不明道理，豈非無學？」

曹操對闞澤說道：「你且說我哪幾般不是處？」

闞澤對曹操說道：「你無待賢之禮，我何必言，但有死而已。」

曹操對闞澤說道：「你若說得有理，我自然敬服。」

闞澤胡言亂語道：「豈不聞背主作竊，不可定期？倘今約定日期，急切下不得手，這裡反來接應，事必泄漏。但可覷便而行，豈可預期相訂乎？你不明此理，屈殺好人，真無學之輩也！」

曹操聞言，改容下席而謝道：「我見事不明，誤犯尊威，幸勿掛懷。」

闞澤對曹操說道：「我與黃公覆，是傾心投降，如嬰兒之望父母，豈能有詐？」

曹操大喜道：「若你二人能建大功，他日受爵，必在諸人之上。」

闞澤對曹操說道：「我等非為爵祿而來，實應天順人而已。」

曹操聽了，便命人取酒待之。

少頃，有人入帳，於曹操的耳邊私語。

曹操對那人說道：「將書來給我看。」

其人以密書呈給曹操看。

曹操觀之，顏色頗喜。

闞澤暗思道：此必蔡中、蔡和來報公覆受刑消息，曹操故喜我投降之事為真實。

曹操對闞澤說道：「還勞煩先生再回江東，與黃老將軍約定，先通消息過江，我以兵接應。」

闞澤裝作擔憂道：「我已離江東，不可復還。望丞相別遣機密人去。」

曹操對闞澤說道：「若他人去，事恐泄漏。」

闞澤再三推辭。

良久，闞澤便說道：「若去則不敢久停，便當行矣。」

曹操賜以金帛，闞澤不受。

然後，闞澤辭別出營，再駕扁舟，重回江東，來見黃蓋，細說前事。

黃蓋對闞澤說道：「非公能辯，則蓋徒受苦矣。」

闞澤對黃蓋說道：「我今去甘寧寨中，探蔡中、蔡和消息。」

黃蓋對闞澤說道：「甚善。」

於是，闞澤到甘寧的營寨中，甘寧接入。

闞澤對甘寧說道：「將軍昨為救黃公覆，被周瑜所辱，我甚不平。」

甘寧笑而不答。

正話間，蔡和、蔡中來到甘寧賬外，偷聽闞澤和甘寧的談話。

闞澤以目送甘寧，甘寧會意。

甘寧對闞澤說道：「周瑜只自恃其能，全不以我等為念。我今被辱，羞見江左諸人！」

說到這裡，甘寧咬牙切齒，拍案大叫。

闞澤便小聲地在甘寧耳邊低語。

甘寧低頭不言，長嘆數聲。

蔡和、蔡中見甘寧、闞澤皆有反意，以言挑之道：「將軍何故煩惱？先生有何不平？」

闞澤對蔡中、蔡和說道：「我等腹中之苦，你等豈知？」

蔡和故意說道：「莫非欲背吳投曹？」

闞澤聽了，瞬間失色。

甘寧拔劍而起道：「我事已為窺破，不可不殺之以滅口！」

蔡和、蔡中慌忙說道：「二公勿憂。我兄弟也當以心腹之事相告。」

甘寧對蔡中、蔡和說道：「可速言之！」

蔡和對甘寧和闞澤說道：「我二人乃是曹丞相使來詐降的。二公若有歸順之心，我兄弟當引見。」

甘寧故意問道：「你言果真？」

蔡中、蔡和二人齊聲說道；「安敢相欺！」

甘寧佯喜道：「若如此，是天賜其便也！」

蔡中、蔡和對甘寧和闞澤說道：「黃老將軍與將軍被辱之事，我二人已報知丞相矣。」

闞澤對蔡中、蔡和說道：「我已為黃老將軍獻書信於丞相，今特來見興霸賢弟，相約同降。」

甘寧對蔡中、蔡和說道：「大丈夫既遇明主，自當傾心相投。」

於是，他們四人共飲，同論心事。

蔡中、蔡和當即時寫書信，密報曹操，說甘寧與我二人同為內應。

闞澤另自修書心，遣人密報曹操，書信中具言：黃蓋欲來，未得其便。但看船頭插青牙旗而來者，即是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