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學院里的臨時工
這裡是科莫平原，位於卡贊山脈的東南角，西面是貝爾河，通向遙遠的大海，東面則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那裡是野獸的樂園，即便是強大的紋師，在那裡也不得不彎下高傲的脊樑。
每年的秋狩時節，大批的野獸便會洶湧而出，對周圍的城市造成了極大的威脅。
到這時，平日難得一見的紋師便會挺身而出，在荒野與野獸展開一場曠日而持久的廝殺。
...
一望無垠的星空，月色如華，為屹立於科莫平原上的古城增加了幾許滄桑。
一個面色冷峻的黑衣男子，站立在斑痕交錯的城牆上，漠然向前方望去。
月光灑滿房間，一位穿著紫色緊身皮裝的女子，正在輕柔地擦拭著手上的紋石，卻突然抬起頭。
陰暗街道角落，一位瞎了眼的老者若有所察地抬頭，空洞的眼睛直指空無一物的天邊。
富麗堂皇的大殿，一位渾身散發著聖潔氣息的白衣女子，看向殿外的目光里滿是悲天憫人之色。
小城外瀰漫著躁動不安的氣息，異常的安靜，寂靜如虛無，亦如暴風雨前的寧靜，一隻灰色毛兔趴在地下，瑟瑟發抖，兩隻毛茸茸的小爪子緊緊的按著那長長的耳朵，這時它抬頭瞅著遠方一瞥，那雙頗有靈性的眼睛里，閃爍的目光中儘是恐懼。
狂風驟降，暴雨將臨。
......
小城中，一張張或成熟或稚嫩，或美麗或醜陋的面孔，不斷地閃現。
而音樂此時也驟然緊張起來，一條條黑影不斷地在高樓之間跳躍。
這些人身手無一不是敏捷至極。臉上卻無一不是神色凝重，而配樂密集的鼓點此時更是讓人的心驟然揪緊。
人越來越多，這些人都朝著同一個方向飛快地奔跑。
獸潮——
地面抖動得更加厲害，那些茂密的枝葉也以更快的度向後倒退。
吘！
一頭高十丈有餘的野獸咆哮，渾厚的嘯聲，聲震四野。
彷彿為了響應這聲咆哮，震天的野獸嘶吼聲如同一股巨浪，撲面而來。
城外，遍野的野獸像洪水一般瘋狂地迎面撲來，彷彿世界末日一般。
那些竭力奔跑的人們速度更快了幾分。
終於，雙方碰撞在一起！
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要麼城毀，要麼獸亡，雙方都沒有半點退路。
無數的怒吼聲響起。
熾熱的火龍、清冷的月形波刃，燦爛的流星雨，令人沉醉的音符……
它們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在這處空間的上空，色彩光暗的變化複雜不定，令人眼花繚亂。
激烈地碰撞，激蕩起無數光芒碎星，照亮了這個夜晚。
戰鬥激烈得幾乎令人窒息。
黑衣男子四周，一隻熾熱的火龍環繞飛舞，他的每次攻擊力大勢沉，火龍過處，儘是一片焦灼，有時還會伴隨著爆炸聲，此時的他就像一尊戰神。
而穿著紫色緊身皮裝的女子敏捷靈巧地閃躲著野獸的攻擊，同時雙手不斷劃出的青白色月形波刃，每擊必中，端得是英姿颯爽。
瞎子柱著竹杖，幽靈一樣在獸群之間穿梭，每一次竹杖輕輕敲在地面，在他的身後就會憑空出現數百個光點，竹杖再一次輕輕敲下，這些光點便會呼嘯著朝某個方向飛去，洞穿野獸，在夜空中留下長長的光尾，有如流星雨。
白衣女子飄浮在半空之中，雙手捧在胸前，朱唇輕啟，一串串美妙的音符從中傳遞而出，在她的四周，一頭頭兇惡的野獸露出了安寧之色，靜靜的匍匐在地上，仿若睡著了一般。
城內陡的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責任與榮耀。
城中的動靜，戰場上的四人或有察覺，表現卻各有不同，黑衣男子依舊一臉的冷冽，眼芒如劍，猶如千載不化的寒冰。
紫色妖嬈的身影，嫣然一笑，璀璨如煙花，清脆的笑聲傳遍整個戰場，那一幕就是永恆。
柱著青竹杖的瞎子，轉動著皺紋滿布的臉龐，面朝城市，似是惋惜，又好似留戀，黑夜裡，那雙眸子里閃動著一抹動人的光亮。
聖殿女子，白衣若雪，她的目光彷彿看透世間一切，聖潔不似人間...
...
「想要體驗萬人歡呼的場面和暢快決鬥的快感嗎？奧奇紋石店擁有全城品種最為齊全的紋石供您選擇...」
看著頭頂上空那一幕幕精彩的影像，莫言伸了伸有些酸脹的脖頸，臉上浮現出一抹怪異的表情，這世道連廣告都...越來越有個性了。
搖了搖頭，他推開身前的大門，走入到店裡。
「方哥。」店裡依舊是那個老樣子，兩個青春靚麗的女服務員在看清來人的相貌后，禮節性的點了點頭，旋即就某個八卦新聞聊了起來，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個帶著眼鏡的青年人埋頭比劃著什麼，直到聽到聲音，才抬起了頭，招呼道：「阿莫，來了啊。」
「十塊紋石里，修好了六塊，一塊能量耗盡，另外三塊損壞太厲害，沒有修復價值。」莫言小心的從背包里取出紋石盒，遞到年輕人的面前。
紋石是一種在空白原石上，經過紋師的特殊處理而製成的一種神奇石頭，在人們的生活中被廣泛運用著，大到梭車、方舟，小到燈具、加熱器等器具，可以說是無處不見。
方哥接過紋石，也不抽出來查看，笑著說：「阿莫越來越厲害了，我看過不了多久就可以晉級正式紋師吧。」二人打交道的次數多了，關係熟了，說起話來也不見外。
莫言的眼角陡的一跳，輕咳了一聲，隨即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嘿...」他實在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方哥倒是有些理解對方的難處，即便是艾瑪學院里的學生，想要成為一名紋師依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過他十分看好眼前這個略帶些許羞澀的少年，憑著對方的這份刻苦好學的勁，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的。
「嘿嘿，因為小莫你的緣故，我們店裡的生意都比以前好了幾分。」這句自然是客套話，不過由於莫言的出色修理表現，令諸多受益的中小客戶滿意度大幅提升倒是真的。
莫言恰到好處的咧了咧嘴，配合那張溫和無害的面孔，憨厚淳樸的少年形象就是這樣一點一點的植入在場諸人的心靈深處。
「呵呵，小莫是艾瑪學院的優秀學員，將來一定會飛黃騰達了，到時可不要忘了哥哥我啊。」方哥麻利的取出六十法克交到對方手裡，滿臉笑意的說道，在小城裡，艾瑪學員這個身份挺吃香的，其中尤以繪紋系專業最受人尊重。
不過，艾瑪學院可不是那麼好進的，不說那天價般的入學費用，招生也有很大的限制，繪紋系對精神力的要求是最高的，其他如醫療紋師、戰紋師等系別對招生亦有著不同的要求，並不是有錢就能進去的。
莫言心裡不禁泛起一陣陣苦笑，他要真是艾瑪學院的學生就好了，只是這話卻不好跟對方說，當日要不冒充這個身份，他也很難在這接到維修的活。
每日幾十法克的收入不多，卻勝在穩定，再加上他在學院里的另一份收入，節約的話，每個月也能略有盈餘，這在三年前簡直是一件不敢想象的事。
三年前，莫言還是一個衣食無著的小乞兒，一個偶然的機會，讓他得到了一份在艾瑪學院里打掃衛生的臨時工作。
因為工作環境的緣故，經常接觸到一些紋石的知識，令他意識到這是一個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
成為一名繪紋師，這個想法再也抹消不去。
沒人教，他便自學，每天不管工作多忙多累，收工回來，那些拾來的破舊課本廢棄紋石總會第一時間出現桌子上。
可紋師領域豈是容易踏足的？幾經失敗后，他痛定思痛，決定從紋石修理著手，在現有的經濟條件下，這個無疑是最適合他的方案。
他清楚的記得第一次到奧奇紋石店的場景，偽裝成艾瑪的學員對他來說並不難，憑藉這個身份他花了少許的押金便把幾塊損壞的紋石帶回了學院。
具體修了些什麼，他有些記不清了，只是依稀記得當他把修理過的紋石送回店面是，裡面沒有一塊是好的，有幾塊甚至出現不可修復的破損，可以說是完敗，要不是方哥站出來幫他說了幾句好話，興許自己立馬就會被店主轟出來。
在方哥的幫襯下，店主十分勉強的答應讓莫言再試試，也不知是被環境逼的還是踩到了狗屎，這一次居然被他瞎貓碰到死耗子修好了兩塊，信任危機隨之得到緩解。
隨後在他不斷的摸索學習和大量的實際操作下，修理紋石的水平一日千里。
兩年下來，經他手修理過的一階紋石几近萬數，論及對一階紋石熟悉和理解程度，他自信沒幾個人比得上自己，縱然是那些正式的紋師也不例外——他們可不會把寶貴的精力浪費在這些低階的紋石上。
只可惜到現在他依舊無法繪製出一塊完整的紋石，哪怕是最低級的。
「還是老規矩？」方哥不等他回話，便自顧自的從箱子里取出一堆受損的一階紋石，擺放了出來。
「嗯。」莫言低著頭從一堆紋石里盡量挑那些沒有見過的，儘管這樣的選擇已經越來越少了。
不一會，他便從中挑出了十塊，這也是他自己定下的規矩，每天修理十塊紋石。
「這十塊紋石我帶走了。」莫言將十塊紋石放進了盒子里。
「等下，知道你小子最喜歡研究一些罕見的紋石，我這裡收到塊石頭，也不知是做什麼用的，上面的紋理十分少見，也許對你有些用處。」方哥對於紋石一道也算有些認識，但並不精通，充其量也就是糊弄一下普通人。
一塊約有半個拳頭大，成不規則狀分佈的灰色石頭進入到莫言的眼帘。
「謝了。」他瞅著石頭上面的紋路，看不出名堂，便也沒客氣，跟盒子一起放進了背包里，跟方哥道別後，轉身向外面走去。
香奈兒大道是艾瑪城最繁華的一條街道，全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公司都把總部設立於此，假如從天上扔下一塊石頭，砸中的是某某公司的老總，也千萬不要覺得驚奇。
站在莫言這個地方，正處於街道的中心，一眼望去，各色各樣的虛擬美女搔首弄姿，試圖吸引行人的目光，各式各樣的商品琳琅滿目，包裝極盡華麗。
天空上不時飛過的梭車尾部噴出一道道若隱若現的煙火，如煙花燦爛。
別看他目不斜視，滿臉木然，其實心中對頭頂飛過的梭車直流口水。
極具動感的外觀，完美的流線造型，車身有所加長，腰線、肩線分明硬朗，機殼那如同火焰般的標誌，都在充分展示著它的優良血統——風馳天下，來去如電，體驗極速快感...
這段廣告詞他倒背如流，不過，他也只能背背廣告詞。
...
作為全城最有名的學府，艾瑪學院就位於距此不遠的地方，只要穿過兩條街道就可以看到學院的大門。
今天學院衛生大掃除，莫言實在累壞了，回到自己的屋裡，躺在床上就不願起來。
房間很小，只有不到二十個平方，裡面擺放著一張半舊不新的木板床，和一張缺了一條腿的木桌，這兩樣東西都是他撿來的，其餘的地方差不多就堆滿了雜物。
順手將床頭的音圭放到耳邊，並按動了激活按鈕，聽著裡面傳出的聲音，整個人的精神也跟著放鬆了起來。
音圭是一種較為常用的家用器械，由一個底座和一個圓形玉圭組成，在底座下有一個石槽，按照放置紋石品質的好壞，可以接受的信號強度也各有不同。
手中這枚音圭是他在一個垃圾箱撿來的，只是最低等級的，裡面的一個迴路出了點小問題，被他修好后，就成了他最心愛的寶貝，聲音效果失真這點瑕疵自然不會放在他的心上。
「科莫平原的南部出現一支大型匪盜團，多次洗劫出行的商隊，各位遠行的旅人需加強注意。」
「火焰城的雲空大師為鐵血傭兵團的團長鐵手量身製作了一款七階紋石，後者實力大增，據相關人透漏，鐵手有意向黑線金榜發起衝擊。」
「著名歌唱家蘇菲在黑玄城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演唱會，引發大規模騷亂，截止到目前為止，因此而被擠傷踩傷的歌迷已經超過了三位數...」
夜色如水，繁星點點，一縷星光從窗外照射了進來。
星光下，一個落寞的身影捲縮在床頭，出神的聽著音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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