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顧忱的耳朵異常敏感,被他這樣貼著說話,頓時全身都滾過一陣輕微的戰慄。他努力偏過頭直視著蕭廷深,不願顯出自己的弱勢,用堅定而決絕的語氣說道:「臣不走。」
他幾乎是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心想哪怕蕭廷深真的霸王硬上弓就在書房裡把他怎麼樣了,他也不會離開。然而就算是下定了這樣的決心,他還是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輕微的顫抖——他還記得不是很愉快的第一次,本能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懷有一種恐慌。
放鬆些……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樣告訴自己。蕭廷深不是旁人,不會傷害他,他不應該為此感到憂慮和懼怕。但事實上他無法控制自己,並且在這種戰慄之中又添上一抹深深的羞恥。
他以一種僵硬的姿勢躺在書案上,緊張得全身都在微微發顫,卻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抗的舉動。他並不知道自己這種姿態落在蕭廷深眼裡會是怎樣的效果——年輕的帝王眼中迅速竄起兩簇火焰,熾熱地跳動著,有如實質一般灼燒過他的全身。
兩人身體貼得如此之緊,以至於顧忱瞬間就察覺到了——他起反應了。
顧忱不由自主緊張地吞咽了一下,聽到對方急促而粗重的呼吸聲。他下意識地微微閉上眼,感到對方沉重的呼吸灑進他的頸窩裡,滾燙得宛如一壺沸騰的熱水。蕭廷深的頭深深埋在他頸間,一隻手向他腰后伸去,顧忱簡直是瞬間就忍不住掙扎了一下:「你……」
蕭廷深驟然停下,深深吸了口氣。隨即他收緊雙臂抱緊了他,靠在他身上,似乎在極力隱忍和剋制自己。過了片刻,他鬆開顧忱,向後退了一步,眼角因為過度忍耐而紅了一片。
「朕拿你沒辦法。」他苦笑,「朕不動你。」
顧忱沒想到箭在弦上還能收回來,一時間不禁怔了怔,但隨即心底就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一時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感動居多還是鬆了口氣居多,又或者是兩者混雜在了一起。
「陛下,臣……」
「朕知道你不願意。」蕭廷深說,「在你願意之前,朕絕不動你。」
說完他柔和了眼眸,也柔和了聲音。
「朕向你保證。」他說。
顧忱怔了怔,隨即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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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四五天之後,蕭廷深下密旨,命龍驤衛統領江崇秘密護送顧家人和帝太后離京。顧忱心想不知道京中之後會發生什麼變故,如今顧府是首當其衝的目標,於是把蕭廷深送給他的《北越碑》拓本和小玉雕一併裝上了車,交由妹妹一起帶走。
但玄虎令他卻留下了。
接下來京中著實平靜了一段時間,既沒有什麼引人注目的事情也沒有任何預想中的變故。皇太后依舊被蕭廷深以「鳳體不寧」的理由軟禁著,朝廷上下正常運轉,六部也正常處理事務,顧忱也照常每日去甘泉宮,陪著蕭廷深喝茶或閑聊。
原本也沒什麼奇怪的端倪,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顧忱敏銳地發現無論哪次他去找蕭廷深,對方都是一副格外倦怠的模樣,眼睛下面一圈青色的陰影,顯然沒太休息好。接著這種疲倦開始蔓延到處理日常事務上——朝堂上的蕭廷深變得格外暴躁,比從前還要更加暴躁幾分,常常因為一點小事就能大發雷霆,近幾日數個官員都接連倒了霉。
大約半個月後,這種癥狀不僅沒有減輕,反而愈發嚴重了。顧忱心中未免憂慮,但趙仲齊跟著顧府的人一同離開了,他又無處去問,只能在某天傍晚進宮時攔住了魏德全,詢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陛下近日可是摺子太多了?」顧忱問,「我看他似乎休息得不太好……」
魏德全聞言重重嘆了口氣,向來淡定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憂慮:「陛下最近一段時間晚上總是難以入眠,點了安息香也沒什麼作用,總是會半夜驚醒。」
「噩夢?」
「是的。」魏德全說,「上次陛下也不知做了什麼噩夢,醒來后提劍就要砍人,嚇人得很。」
「太醫沒給陛下看過嗎?」
「看過了,也開了葯,沒什麼用。」魏德全搖搖頭,「太醫說陛下神思不寧,是心病,靠葯是醫不好的。說起來陛下從前也有這個毛病……」
顧忱意外:「從前陛下也這樣?」
「大約是在帝太後娘娘險些被害那件事之後吧。」魏德全說,「陛下就沒睡過一夜安穩覺,登基后就更甚了。」
「難道他一直這樣,太醫卻都束手無策?」顧忱難以置信。就算他不通醫理他也知道,無論是誰這麼長時間睡不好覺,就是活著恐怕都很難了。
「……顧大人你回京之後,陛下這個癥狀突然就消失了。」魏德全也一臉的莫名其妙,「奴婢原本還以為陛下好了,沒想到這些日子又複發了。」
……難怪蕭廷深脾氣這麼暴躁,若換做是顧忱,整日在危機四伏的地方呆著,又睡不上一個安穩覺,他恐怕也很難有什麼好心情。然而魏德全說……顧忱回京之後蕭廷深這個癥狀就消失了,這又是什麼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