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父親
「這丞相府中,可真都是些拜高踩低的人,對嗎,秦小姐?」眯眼看著他們走遠,魏知壑輕聲呢喃。可下一瞬,臉上就多了一種柔嫩的觸感,低眉看去,就見秦安踮腳拿著一方手帕擦拭他臉上的血水。
抿著唇,秦安心情複雜。也不知是不是昨日被他嚇過一次了,今日看到他沖小廝捅了一刀,她竟然都沒有多害怕。心底深處,更多是佔據著些許憤懣不平。
兩年來她龜縮在自己的小院中,忍受無邊寂寥,卻也聽說過太子殿下對丞相府如何好。日常禮節,對丞相府總是最尊崇不過,秦丞相有一次無意觸怒聖顏,也是魏知壑求情斡旋。丞相府數年的至高榮寵,與魏知壑關係莫大。
秦安原本以為,自己兩年來忍受丞相府無數人的欺辱,早已被這些小人磨平了稜角。今日又被刁難,方覺一口氣遲遲憋悶於胸。
「秦安,你是在為你們府上的下人出氣?」
魏知壑悶悶的聲音驚回秦安的神志,她抬眼一看,才發現方才心中動怒,不自覺手下的力氣加大,原本輕柔的擦拭,變成扯動著他的面頰。立馬收回手,秦安覷著他的面色歉疚道:「一時失神,沒有弄痛殿下吧?」
不耐煩的揮手推開她,魏知壑搶過她手中的帕子,自己擦著手上黏膩的污血。
「殿下不該承受這些的。」回頭掃過跪倒的眾人,秦安眼睫輕眨,紅潤的唇角緊繃。
原本乾淨的雪白帕子,被血染污,魏知壑低眉聽到她的話,動作頓了一瞬。把染紅的帕子扔回她手中,他低聲道:「莫名其妙。」
沒走出幾步,迎面撞上匆匆前來的一隊人,領頭的正是丞相秦珙,緊隨其後的乃是夫人傅氏。
站定之後,兩方相看,卻尷尬無言。秦珙一身玄色長袍,縱然已到中年,卻也身形挺拔,眉目俊朗,隱約能看出年輕時的風姿。此刻負手站立,良久后才沖魏知壑輕輕頷首,「見過三皇子。」
「丞相大人安,夫人安。」勾唇一笑,魏知壑也斂眉問候,隨後伸手攬著秦安的腰,「我得秦安為妻,今日本想前來拜見岳丈岳母,卻不料您這門委實難進。」
后一句話,是望著傅氏說的,忍著厭惡皺了皺眉,傅氏盯著秦安道:「秦安已被我驅逐出府,我也擔不起三皇子一聲岳母。」
感受到自己掌下的身軀瞬時僵住,魏知壑偏頭,漸收了笑意。
「秦安行事,確實不符禮教,實在是辱沒門楣。承蒙三皇子不棄,往後好心待她,也算讓我寬慰。」攏手一笑,秦珙看都沒看自己女兒一眼,只對魏知壑說道,「家中事務繁多,三皇子若是沒有別的事,老夫就不便留客了。」
老狐狸!自己前來,肯定另有所圖,可他卻想就這樣趕客。這樣急著表忠心,想來自己那好皇兄也給他施過壓了。魏知壑眉眼淡淡,盯向被他們一行人堵住的路。
他不耐的呼吸近在耳邊,秦安轉眸一看,突然開口道:「娘親離世前說過,我的爹爹是郎艷獨絕,世無其二,是世上最好的人。」
她聲音軟糯,卻摻著恰到好處的委屈鼻音,能勾起人心底的疼惜。魏知壑眉毛一挑,看向對面的兩人。
傅氏黑了臉,即便雙手藏在袖中,也能看出她暗自用力的動作。而另一邊的秦珙,也面帶不忍的低下雙眼,面上有一閃而過的愧疚。
「娘親死前,告訴安安說,我一定要替她再見爹爹一面,盡全力為爹爹分憂,盡一盡十七年來缺失的孝道。娘親死前唯一念著的,不是安安,而是爹爹。」杏眼含淚,秦安往前幾步,仰頭看著秦珙。
「安安現在嫁給別人了,只想替娘親再多看看爹爹,哪怕只能跟爹爹再吃一頓飯也好。求爹爹成全,今日之後,安安也算是達成了娘親的遺願,自己也能心安。」緩緩垂下頭來,一滴眼淚恰好掛在她眼睫,惹人憐惜。
傅氏被氣得面容青白,胸脯上下起伏,用盡全力才壓抑住甩她一個巴掌的衝動。「裝什麼可憐?」
掛在睫毛的上眼淚恰好隨著她惡狠狠的話語落下,秦安捧著心口蹙眉,「爹爹不願就算了,在西北老家與娘親相依為命十數年,別人都說安安是沒爹的孩子,安安早就習慣了。」
一臉戲謔的魏知壑,聽到此句后越發眯了眯眼。
秦珙終於低嘆一口氣,側身讓開,「罷了,兒女都是債,進來吃頓便飯吧。」
傅氏被氣得說不出話,可秦珙已然拍板,卻也只能不情不願的轉身,吩咐下人去準備。
在他二人轉身的瞬間,秦安抬袖擦淚,方才嬌柔的小臉卻轉瞬緊繃。在心中對娘親默默道了一聲歉,轉眼沖魏知壑抿唇輕笑,「殿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