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這個玩意我見過的
克拉夫特進去的時候兩手空空,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抱著一套全新的醫學院制服,腋下夾著三本書,領子上還別了個徽章,旁邊跟著出來送他的卡爾曼教授和盧修斯。
來恩借著教授手裡提燈的光亮看清了那個徽章,是一本攤開的書,左邊書頁上是代表教會參與的雙翼圓環圖桉,右邊書頁上是被雲杉枝條拱衛的鐘樓,這是文登港學院的標誌。
以他的印象,這種徽章他只學院里執教的老師身上看到過,安德森老師就有一個。這就很令人迷惑了,克拉夫特的水準他也是知道的,大概也就能障礙各種書籍的程度,這一下午怎麼學院徽章都帶上了?
「這位就是克拉夫特講師的表哥吧,伍德家族醫學方面的造詣之深,真是讓我對教授的身份感到羞愧。」卡爾曼走上來,對他露出了那種小攤販想從他手裡掏錢的時候會露出的熱情笑容,「所以我冒昧地請求了克拉夫特先生擔任我們醫學院的講師,以後如果有空閑,請一定要來學院逛逛,講不講課所謂。」
「?」
這段話里的邏輯,來恩是一個都沒聽懂,臉上除了疑惑還是疑惑。「醫學」這個詞,恕他直言,恐怕很難跟伍德家族放到一起去。至於把「講師」「醫學造詣」和「伍德家族」三個詞放到一起,句子里不加否定詞估計不太好拼起來。
「抱歉,來恩表哥,我來晚了。」克拉夫特果斷認錯,然後迅速跨上馬匹,示意來恩上馬,「感謝您的招待,卡爾曼教授。」向教授簡單道別後,克拉夫特迅速帶上不明所以的來恩消失了夜色中,沒讓他問出些會讓大家都法解釋的問題。
……
……
「所以我們到底是什麼時候有的家族醫學造詣?」
兩人找到了一間還營業的旅館。大半夜的找一間旅館倒是不難,畢竟文登港晚上還亮燈的建築也就那幾種,除了酒吧和某些場所,或者兼具酒吧和某些場所功能的,那剩下的八成就是給旅館了。
各回房間睡覺前,來恩終於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不能怪他好奇心太強,只能說這事太怪了,大概等價於班裡成績墊底的孩子高考大爆發,考上了全國一流大學金牌專業。
家長第一反應絕對不會是驚喜,而是這小子哪找來的托騙我。
來恩理論上來說是跟克拉夫特同一輩的人,但由於大了幾歲,心智成熟得早。同時克拉夫特小時候作為克拉夫特夭折的「保險」來培養,跟著老伍德的時間長,幾乎相當於半個兒子,還有時會負責照顧克拉夫特,對家族和克拉夫特都不能再熟悉了。
現他像個大清早起來,自家門口放牛奶的地方發現了清北錄取通知書的家長。
作為克拉夫特的半個家長,來恩對此當然是感到很高興的;但同時作為伍德家族實質上的核心成員,家裡是什麼成分難道他還能不清楚?平時要誇伍德家族家學淵源,跟誇瞎子好視力、找聾子談音樂差不多,屬於挑釁行為。
你要說克拉夫特因為武藝精湛,得到了哪個大貴族的讚賞,還是處於他理解範圍的。說伍德家族有學術水平,侮辱他個人智商事小,侮辱整個伍德家族事大。但這個教授好像是來真的,真給克拉夫特徽章啊。
「嗯……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是我祖父的收藏里看到的一本舊書,因為感興趣多了點。」克拉夫特自知不好解釋,就拿祖父收羅的那些舊書來當擋箭牌,反正以來恩的能力,不可能找他借書看看。
「真的?」來恩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二次侮辱,「你還有這個雅興去看那些書?」不是他不信克拉夫特啊,只是以前讓克拉夫特學習,都是需要老伍德動用一點物理手段的。
「真的,人年歲漸長后,愛好多少會有些變化嘛。」
這話來恩是一個字母都不信的,不過這不是什麼壞事,克拉夫特也不是小孩子了,他願意尊重克拉夫特自己的秘密,不應該也沒必要去刨根問底。
「好吧。」來恩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克拉夫特,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像個看著自己孩子長大獨立了的老父親,欣慰裡帶著點失落。
這下輪到克拉夫特疑惑了,他本來還以為要好一會才能讓來恩相信,但來恩突然的老父親態度反而給他整懵了。
「好的,祝你好夢,來恩。」
看著來恩去睡下,克拉夫特回到自己房間,從包裹里抽出一支蠟燭點上,準備看看今天拿到的三本書,了解一下當代醫學水平。
說真的,作為一個學業水平比較一般的人,他是完全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擔任教學工作。對本來的克拉夫特而言,這是個會讓家族臉上有光的大好事;而對異界來的部分而言,能續上自己還沒開始多久就結束的職業生涯,讓他找到了自己這裡的價值。
……
……
帶著新上任想要有所作為的激動,以及一點對醫學萌芽時期的好奇,克拉夫特拿出了第一本書。
和其他精裝本的書差不多,這本手抄本取用木質封面刷漆,書名書寫使用的是類似於早期哥特體的板正嚴肅字體,筆劃寬而直,一般用平尖筆寫成,教會用於聖典故事的抄寫,也一些對嚴肅性有一定要求的正式文書、著作等書寫場合有所運用。
對沒專門學習過的人來說,就像一大堆差不多的長長短短豎直條帶,末端飾以方塊和斜方形,但對認識的人來說,辨識度還是比較高的。為了減少磨損的影響,字體被刻入木封面,陰刻內填入了金屬箔片,因為長時間的氧化不再光潔發亮。
這是一本《體液學》。
作為一本大部頭而言,它不算很友好,因為製作者沒有給它標上頁碼和目錄,當然也沒有序言之類的,要知道這本書具體講了什麼,需要者自己全本通。對記性不太好的人,可能需要一些筆記。
於是克拉夫特把下午的時候買的紙筆拿出來,打開墨水瓶蓋子,準備邊看邊記。
翻開第一頁,整本書的開頭,作者開篇明義,說明了自己認知中的人體觀,即人體的各種機能運行,有賴於身體內的不同液體。他看來,認為這幾種液體互相之間存各種聯繫,並能相互轉化,由此構成了一種平衡。各種疾病的成因歸根結底於各種內外的因素,打破了這種關鍵的平衡,並由此表現出了各種癥狀。
換而言之,根據癥狀的不同,可以倒推出是哪種體液失去了平衡,從而對症展開治療。
至於到底是哪幾種液體呢?那要分為四種……
好,這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很有歷史感。克拉夫特算是搞明白這是個什麼玩意了——四液學說。
看來歷史的發展果然都是類似的。雖然這邊沒有希波克拉底,也因此沒了一個非常實用的複位手法,但理論大方向上,依舊點出了很是相似的技能樹。
當然,不排除他之前有其他的穿越者來過,並進行了一個抄襲。
再往下看,這四種液體被分別按顏色命名為紅液、白液、黃液和黑液。它們的區別絕不僅僅於顏色上的不同,而是承擔了身體內不同的職能。
比如說紅液,很好理解,就是血液。作為人體內存最為泛的液體,大大小小的血管中流動不息,作者認為其存活躍、運動的性質,有溝通各種液體和推動變化的職能。
克拉夫特點點頭,對,就是這個味,我聽過的。有種回到了課堂里的感覺,那是每個學期第一節課,序章中被一帶而過的醫學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