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微笑的愛德華
帶著熟悉感,克拉夫特繼續往下翻。接下來就是些適合分到玄幻、奇幻區的內容了。
白液,書中認為是一種粘稠而冰冷的液體,存於病人的大腦和嵴髓中,具有鎮靜、穩定的特質,是思維誕生的基礎。所以一旦白液收到了侵害,人就會表現出明顯的神志改變。
輕則嗜睡昏沉,重則胡言亂語、不能控制自己的活動。當白液被耗盡,那就進入了最終的階段,人將會昏迷不醒,法維持哪怕是最低限度的意識。
考慮到白液是冰冷的液體,由此得出的結論是,高熱會損害白液,並不斷地對其產生消耗。要喚回病人意識就要用各種方式降溫,促進白液的生成。
同時,因為發現一些高熱、神志不清的病人的白液會發黃渾濁,作者覺得是高熱讓白液向黃液轉變,從而減少了白液的量。
至於為什麼是向黃液改變呢,那是因為黃液是一種溫性、乾燥的液體。它肝臟內產生,又膽里被儲存,是人體中性能量的代表。
這種液體被認為是與消化能力相關,食物溫熱的黃液中被解離吸收,給人提供活下去必須的能量。
此外,細心的作者觀察到了一個現象,有些病人顯出皮膚粗糙發黃、眼白黃染的癥狀,傳統理論中,這是體內黃液過多引起的。但這樣的病人卻又會出現營養不良、水腫的癥狀,還會有厭食、腹脹,進食油膩的食物后腹瀉。這跟理論完全是衝突的。
好像有點對,但又沒完全對。克拉夫特開始撓頭,紙筆旁邊放了一會了,但還一個字都沒記。
記吧,感覺有點浪紙;不記吧,又有點不太習慣。
不得不說,這種古早理論雖然到處都是槽點,但因為其樸實的關聯方式,其實還蠻好記的。只要沒人拿這玩意來治他,他就能當樂子看。
最後看黑液,也是讓克拉夫特完全找不到對應存的一種東西。它是一種沉重的液體,體內扮演抑制者的角色,與各種活躍的屬性相對。
當黑液過多時,人就表現出抑鬱、低落的情況,天生黑液佔比多的人一般沉靜而剋制,顯得有些冷漠,這樣的人往往壽命不長。
一切液體逐漸失去了自己的性質后,都向黑液轉化,就像一切終將步入死亡。如果黑液達到一定界限,平衡就會徹底地被破壞,人體不可逆地向死寂滑落,一切生理活動都被終止。
這也被認為是死亡的機制,即一切或快或慢地步入惰性、不變的一面,直到黑液的部分衝破臨界,為一切畫上句號。
根據這些液體不同的性質,理所當然地,到了一個更加經典的環節——作者根據人是世界核心的理念,把四種液體跟四種基本元素對應了起來。
活躍的紅液對應著火,也就是變化和高熱。
白液對應水,不斷運行但又順著固定的路徑。
黃液和氣流、風一致,同為中性平衡的溫和成分。
黑液則是對應厚重的大地,一切運動的將這裡沉眠,由運動歸於靜止。
就這樣,一個系統建成了,剩下的內容就是講疾病和四液變化間的推導論證。
「算了,看看下一本吧。」克拉夫特合上這本書,放到了一邊。他好像已經找到放血療法的理論依據來源了。大概就是體液平衡被打破了,所以我們通過不同地方開口子,放點出來調整這個平衡唄?再混雜一些放掉陳腐血液排出有害因素的說法,就形成了目前最為流行的治療方式。
帶著點頭疼,克拉夫特拿出了下一本書。
這是一本《人體結構》,看名字可能是跟《系統解剖學》差不多的東西,只不過教會是不允許對屍體動手的,社會主流思想也絕不認可剖開軀體觀察結構的行為,此類行為一律保送火刑架。
所以吧,這本書的作者要麼是臆測的,要麼就是審判庭的眼中釘、肉中刺,劫道的歹徒跟他一比都算是膽子小的。
但還是那句話,文登港這種地界,教會的人能把聖西蒙場上的鳥糞清理乾淨就不錯了。這麼多年別說火刑,場上火把都沒點過一根。作者只要不是當街解剖,那大概也沒人管。
開篇倒是沒有直入正題,而是象徵性地表示了一下,本書是作者經過了對大量前人著作的研究和對比后,根據自己行醫經驗對比得出的經驗之談,用於拯救神靈所賜之生命,絕對亡者軀體的不敬之舉。
至於到底參考了什麼著作,又是什麼行醫經驗讓他有了如此認識,作者表示:
時間太久,我已經忘掉哩。
果然,翻開第一張圖就知道,什麼責聲明從來都是騙鬼的。儘管沒有大發展后形成的解剖圖那麼精細,這幅一半骨骼、一半附著肌肉的全身圖也依舊基本完整地解釋了人體的運動系統,甚至還腹部貼心地把從外到內的腹肌分開,畫成了分層翻開的樣子。分佈肋骨間的肋間內肌和肋間外肌更是紋理走向分明。
比較潦草地翻了這本書,克拉夫特發現這應該是上冊,主要是談論骨骼與肌肉如何構成人體的運動系統的,對各個部位有對應的圖片加以描述,分析了人做出的動作與肌肉收縮間的關係。
繪製原稿插圖的人一定是下過苦功的,應該解剖現場觀看過,甚至可能就是作者本人一邊解剖一邊繪製草圖,對肌肉的附著點有專門的著重標記和額外備註,防止被抄錄的過程中因抄錄者的誤解而錯位。
克拉夫特手裡這本不知道第幾版的抄錄手稿中,作者的原意依然準確地得到了表達。動作和對應的肌群運動被一一對應,就算是初學者也能看懂運動障礙的癥結所。
而第三本書,理所當然的是《人體結構》下冊,講述了內臟和血管的形態分佈。
作者隱晦地暗示,自己以相當可信的方式,結構上確認了四液學說的一部分正確性。至於什麼方式,又再次被略去不談。
總之,他確實認可了腦內和嵴髓中確實存清亮的白液,也確認了黃液出於肝,膽中儲存,並有通向腸道的途徑。只是黑液暫時依舊沒被他發現。
有了這個基礎,這位先驅認為傳統學說不道理,至少一定範圍內證實了其可靠性。
另外,他分析了血管后,創新性地提出了一個全新的思路,那就是紅液實際上可以分為兩種,流淌不同的血管內的兩種。
一種的管壁較為堅韌厚實,一種管壁比較薄弱而管腔較大,翻譯過來就是動脈和靜脈。但這裡他的思路又走上了岔道。
因為腹腔單獨臟器的血管都匯聚入肝臟,所以他覺得肝臟可能是靜脈系統的統御器官,而動脈都歸於心臟,造成了兩個器官共同支配紅液的觀點。
書的末章還是回到了黑液。介於上述的東西確實存,且能與四液學說對照,作者認為可能是自己的工作有不到位的地方,所以才沒補上這最後的一環。
也可能是四液學說流傳的時間太久,反覆的抄錄中早已跟原本有所區別,偏差被不斷放大,以至後人不能理解。四液學說中黃液過多反而病人厭食這樣的矛盾也不止一例,說明他的猜測不道理。
黑液可能是其中的一個特殊存,「黑」單用於命名,不實指顏色。或者說乾脆就是靜止、抑制概念的體現,不是具體存的某種物質,只是他還沒有意識到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需要更深入的研究來找出答桉。
上下兩冊《人體結構》至此戛然而止,一個不同於文登港醫學院的印記被留結尾處。手抄本的製作者抄錄臨摹各種著作時,出於表示對作者的尊敬一定會留下這種表明作者身份的記號。
有心的學習者不難看出那是一塊正露出古怪笑容的第五頸椎,形似咧開嘴巴的錐孔中,留有作者不知真假的潦草簽名:愛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