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助興

第13章 助興

姚星河從車內後視鏡里看了蕭時光一眼:「老條,元旦那會兒跟你提的,讓你來周教授的公司兼職的事兒你考慮得咋樣了?」

蕭時光:「人周教授開的是建築設計公司,我本科又沒學過土建。」

姚星河:「沒讓你做設計,你3D建模的速度快,只要把設計師做好的CAD圖紙搭成3D模型就行。」

蕭時光垂著眼瞼,有點不上心地回復:「我再想想吧。」

劉森雨似乎也在那邊兼職,聽到蕭時光這態度就忍不住回頭罵他:「你他媽還沒學過程序設計呢,不照樣考到嚴教授這兒來了?而且君雅現在做的方向是智慧建築和智慧家居,離不開建模和計算機。雖然公司還在發展階段,但待遇屬實好,我都打算畢業後去那兒長幹了。」

蕭時光癱在後座上,優哉游哉地說:「劉森雨,你說實話吧。」

劉森雨懵道:「啥實話?」

他笑容玩味:「你是不是太想我了,連做兼職都要極力邀請我跟你一起?是至今還沒追上那位叫馮什麼夢什麼珂的小學妹,所以變了喜好和取向?」

劉森雨轉回頭去:「姚畜你停下車。」

姚星河笑:「他跟你開個玩笑你就生氣了?」

「啥?」劉森雨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我生氣?呵,我就是看陶爾小師妹一直不說話,想把後排這條狗殺了給師妹助助興。」

蕭時光聞言,腦袋歪向遠離陶爾的一邊,既遙遠又安詳地打量她,眼裡露出淡淡的期待,似是希望她開口說些什麼。

但陶爾什麼都沒說。

她發現自己好像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腦子裡被「打工」「兼職」以及「還錢」給擠滿了。這讓她連呼吸都感覺到堵塞,何況是,開口講點什麼。

到了學校,劉森雨和姚星河去地庫停車,蕭時光跟她提前下來。

看得出他今晚很困惑,但因為摸不准她的脾氣,所以沉默著。

並排走了一段路,快到宿舍時,夜風吹起來,驅散一些悶熱和混沌,她才感覺自己恢復了說話的能力。在溫溫的氣流中,整理了一會兒情緒,又杜撰了些前因後果,盡量讓整件事顯得有邏輯一些。

「那個通訊協議,我寫不出來。有點心煩,大師兄很忙,周師姐也有課題要做,李琛師兄是別的課題組的,不太好麻煩他,其他師兄師姐也各有項目在處理。所以,就想著要不要問問你。」

頓了頓:「發了好多條消息給你。還打了電話。所以等手機充上電后,看到消息通知,不要太驚訝。我是有這種毛病的,想找一個人的時候,會很執著,直到找到。」

夜風中,蕭時光頻率極緩地點頭,聲線繾綣牽動几絲睏倦:「我知道了。」

「那師兄再見。」

「嗯,再見。」

「稍等,」她跟上兩步,揚起臉,但還是不能直視蕭時光的眼睛,像有強光兜頭罩落,刺激眼睫被動撲簌著,連話都不得不掰成好幾瓣來說——

「師兄,你是不是,總覺得在哪裡見過我?」

蕭時光並沒有立刻回答。

只是垂眸看她,細長睫毛鋪陳出淡色陰影,半睜著的眼睛里全是散漫。他顯然是,對她方才的問題不關心的。

看到他這樣的反應,陶爾就喪失了坦白的勇氣。

你認為融到血液之中,刻入骨骼深處,淬進肌膚紋理,長年累月不消逝,反而激蕩起內心轟烈起伏的記憶,在別人眼中,興許只是一個玩笑,一場熱鬧,一個點頭就散的碰面,一場不過爾爾的遇見。

她咽下那團哽在喉間的委屈,開始胡扯:「人有時候呢,就是會這樣,總覺得某些事、某些人在哪裡見過。但其實沒有的,我們曾經以為的見過,其實很可能只是,一個夢。」

就是用這種低級的方式,來給蕭時光洗腦。其實這些話說出來,她自己都不信的,何況是智商很高的蕭時光呢。

但他並沒有拆穿她,可能是覺得沒必要,所以只回了一個極其平淡的:「嗯。」

是從鼻腔里發出來的詞,音量很小,不仔細分辨會誤以為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呼吸聲。

湧起的風撩動她紫色的頭髮,凌亂地飄揚在眉睫和臉頰,她在這柔軟又浮沉的遮擋中笑起來,「所以,前天之前,我並沒有見過你。我叫陶爾,」她提起一口氣,揚起下頜略驕傲地看他,「從來都是這個名兒。」

同樣的風也吹著他蓬鬆的短髮,吹過他月白色耳尖。可他並沒有笑,抬手隨意摸了一把後頸,開口時語氣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敷衍:「行了,知道了。你早點回去睡吧。」

說完沒再理她,兀自朝9號樓的方向走去。

怎麼能,睡得著呢。

她整個腦殼裡,都擠滿了蕭時光的影子。

不想讓自己低沉的情緒影響周師姐,就走回北門,打車去往薛宴的住所。

在堵得水泄不通的市中心的路上,把當初的相遇回憶了好多遍。

蕭時光至今都不知道,兩個人的初見不是在金時光KTV,而是比這早一年——是在她初二的暑假,在東川去往長沛的火車上。

那時候他就很清瘦。

但是健康的,好看的,恰到好處的瘦。

那一年,6月的發燒短暫拖住了陶白和后媽的碰面,但到了7月暑假,薛望山自己去長沛和新夫人、新女兒相會還不算完,竟然還在長沛領了證,並再次提出讓她到長沛見易小茜。

她前所未有地抵觸,正好眼睛生了麥粒腫,就打算以此為由再次拒絕。但薛宴正好在長沛臨市出差,說可以抽出半天的空閑時間陪她去。

那時候薛望山已經露出些不對勁的苗頭了,經常打陶迤遺物的主意,時不時威脅她,要是她不聽話就把陶迤放在梧桐大道別墅里的那些攝影設備賣掉,反正他有鑰匙。

那些東西被陶迤收納在定製的展示櫃中,有些還與牆壁嵌在一起,她不想破壞陶迤的構思,不想把這些東西挪走。所以薛望山是真的威脅到了她,她擔心這樣的事情發生,便收起壞脾氣,不再阻止易小茜的進門,甚至妥協——

獨自一人,坐上飛往東川的飛機,再從東川坐火車去長沛。

只是越接近長沛,她就越不安,心裡浮出大片的,對陶迤的愧疚。她感覺自己千里迢迢奔赴后媽所在的城市,是對去世的陶迤,最深的背叛。

想了想后,覺得還是要跟陶迤說清楚的。於是掏出手機。

【媽媽,今天我要和薛宴去薛望山新夫人家吃飯。為了不去吃這頓飯,我把自己搞出了一點問題,在醫院呆了半個月,沒想到出院后還是得去。但是媽媽,我永遠不會背叛你,雖然我人坐在餐桌上,但她家桌上的東西,我一口都不會吃。】

【薛宴要是動筷子,我就擰他的大腿肉。】

兩條簡訊給永遠也無法回復的號碼發出去,抬頭望一眼窗外景色的空檔,突然聽到車廂後排響起了兩聲簡訊提示音。

她愣了一下,捏起遮光的墨鏡片,緩緩轉頭。很快尋找到手機的主人——

後排與她隔著過道的,看著十七八歲的男生。

他舉著手機打量其中的內容,後腦勺抵在不太舒服的火車座椅上,揚起一截雪白的脖頸。七月灼烈的日光穿過車窗落在此處,不多會兒就把在他脖子上燙出一片煙粉。

手機上的內容似是很有趣,他的唇角被愉悅的情緒帶動,挑起散漫卻好看的弧度。拇指在漫漫光線中輕快地動了幾下,不像在回復消息,倒像是在撥弄樂器。

她當然知道自己剛才發出的簡訊不可能是男生收到的簡訊,但目光就是從他那兒收不回來了。

除了陶迤以外,她很少見到長得這麼白的人。皮膚白到近乎透明,連指骨下的毛細血管都能看清,遑論脖頸上鮮明的筋脈。

甚至因為太白而略顯嬌嫩,不過打個哈欠而已,眸中霧氣就擴散至細長的眼尾,把此處的皮膚刺激成水洇洇的紅色。

火車到站前的提醒響起。

男生便不再打字,慢騰騰地把手機收進褲子口袋。

臉前沒了手和手機的遮擋,陶白把他的樣子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是放在熙攘人群中,一眼就能被牽動和吸引的好看。

身形是清減而單薄的,手臂上卻有流暢的肌肉線條;眼尾是上挑的、柔媚的,但整個臉龐是素白的、清透的——

他整個人處在一種奇異的平衡中,再硬一些就顯得冷峻,再美一些就顯得柔軟。

就是這種平衡的好看,讓人如此想念。

她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明明他的五官和陶迤完全不同,但他整個人慵懶又靈動、嫵媚又清澈的特點,跟陶迤是那麼那麼地像。某一瞬間,她都忍不住想從行李箱中拿出陶迤的照片,跟面前這人比對一番。

大概是真的毫不避諱、全神貫注在看,以至於男生覺察到她的目光,起身走到她身邊了她才回過神來。

她趕緊合上墨鏡鏡片,揚起腦袋,略心虛地望著眼前一米八多的男生。

他也低頭看她,眉梢輕挑著,語氣中客氣偏少,不耐偏多:「你剛才在看我?有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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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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