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端倪
床榻上的蘇南嫣心口一陣尖銳的痛,猛然間睜開了雙眸,驚恐地喘息著直起身,雙手不自覺的覆蓋在小腹上,環顧四周才發現方才是一場夢而已。
「娘娘,這才過了幾個時辰,您怎的不多休息一會兒?」凈月一直守在門口,一聽到動靜就推門進來,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道:
「娘娘這是又做噩夢了吧?沒事兒沒事兒,都會過去的......」
「你說.......夢會不會是真的?」蘇南嫣忽然間抓緊了凈月的手,目光皆是驚慌和疑惑,問道:
「那女子同我長得那樣相似,會不會真的像夢中那樣經歷了如此凄慘之事?」
「娘娘多慮了,夢自然都是假的。再說了,那女子緣何故託夢給娘娘呢?她與娘娘素不相識,除非......」凈月本是好好勸著,可是說話間又想起了什麼似的,皺緊眉頭道:
「奴婢的老家有一個傳說,一個心地良善的姑娘被外鄉的窮秀才騙財騙色,最後還被他推下池塘失了記憶,一直懵懵懂懂地過日子。
直到那個秀才再次找上門來,姑娘還是一無所知地想要跟了他,連天上的真人也看不下去了,讓姑娘每晚都夢見從前的事情,這才幸免於難......」
蘇南嫣聽完后愣神了良久,不可置信地乾笑幾聲,道:
「你是想說我夢見的是曾經的事兒嗎?這怎麼可能?本宮從不信這世上有什麼神佛,也不可能來過這皇宮,不然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
蘇南嫣越是努力地想去抓住夢中的夢幻泡影,頭腦就是越是模糊,像是有一根綳得很緊的弦在倔強地阻攔著她想起來,所有的抵抗都變成報復一般的頭痛,毫不留情地向她襲來。
她捂著耳朵尖叫一聲倒在床榻上,雙眸無神地盯著地面,宛如燃燒過的灰燼一般死寂,只剩下驚懼和無奈。
「娘娘!」凈月歉疚地扶著蘇南嫣靠在軟墊上,濕了眼眶道:
「都是奴婢不好,這本就是鄉野間的傳聞罷了,怎麼能隨意相信呢?娘娘快快別想著些,也能少些傷心呀......」
蘇南嫣凌亂地呼出幾口氣,眸中才有了片刻的神采,勉強支撐著起身下了床榻,無力道:
「現在本宮也無暇想這些,你先幫我更衣梳妝,即刻去重華宮一趟。」
宮牆之上的天空是灰濛濛的,厚厚的雲層遮蔽著天光,沉重地壓下來,看著像是能把人壓倒似的。
景年正立在寬敞的桌前練字,難得地挺直了身板,挺拔的身姿和風雅的儀態一覽無餘,遠遠看去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不再是縮在蘇南嫣身後撒嬌喚著「姐姐」的孩子了。
可是筆尖停在宣紙上良久也沒動彈,直到墨跡暈染開后才如夢初醒般的擱下筆,看著剛才練過的那些字帖。
雖是厚厚的一沓,卻只有兩個字——嫣、煙。
在看不到她的時光里,他心裡眼裡都只有她一人。
景年凝視著著這些字帖,忽而自嘲地笑了,隨手將它們卷在一起置於燭火之上,任由滾燙的火苗漸漸點燃和吞噬著,嘆息聲藏匿在繚繞的煙火中。
想的再多又有什麼用呢?姐姐只愛皇上一個人,他在她眼裡永遠只是個孩子,一個長不大的弟弟。
自始至終,蘇南嫣對他就只有感恩,只有愧疚,只有憐憫.......就是沒有半分真心的愛。
恐怕姐姐還不知他的非分之想吧?若是哪天知道了,會不會覺得他瘋了?
景年不想知道答案。
哪怕是一直裝下去,他也貪戀這片刻溫柔。
在火舌將最後一點宣紙吞沒的時候,院子門口傳來了開門聲,還有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景年一聽就知道是蘇南嫣來了。
「姐姐終於來看阿年了嗎?」景年縮了縮身子,一看見蘇南嫣就親昵地撲上去,笑著蹭了蹭她芳香的衣襟,撇了撇嘴道:
「說好每天都來的,阿年等了好久好久,還以為姐姐一直都是騙阿年的呢......」
「阿年乖,都是姐姐的不好。」蘇南嫣剛聽了這話就知道景年有了小脾氣,溫柔又耐心地摸了摸他的頭,輕聲哄道:
「只是就算姐姐不來,阿年一個人也要好好的,要認真背書練字,要聽學究的話,日後考取了功名才能自立自強,明白了嗎?」
景年一開始還乖巧地點著頭,可是後面越聽越覺得這話不對勁,不像是蘇南嫣一貫的教導,倒像是......臨別之言?
「姐姐怎麼突然這麼說?難不成以後都不要阿年了嗎?」景年心慌地貼在蘇南嫣身上不肯放手,追問道。
蘇南嫣鼻尖發酸,含著淚水強忍著沒有落下來,儘力讓嘴角揚起一個坦然自若的弧度,溫聲道:
「當然不是了,姐姐只是這麼一說而已,阿年一定要牢牢記著啊......」
「姐姐,你要去哪裡?」景年只是看了一眼就覺得蘇南嫣藏著心事,卻並未什麼挽留的話,只是輕輕地靠在她身上,幾乎乞求道:
「不管姐姐要做什麼事情,都帶上阿年好不好?不要丟下阿年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