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預備
陸鶴川心不在焉地處理完政務后,立刻吩咐宮人備下車馬去了忘憂宮。
硃紅色的宮門緊緊閉著,門口連個看守的人也沒有,附耳聽去,裡頭靜悄悄地沒有一絲響動,只剩下寂寥的晚風默默拂過。
陸鶴川沒來由地一陣心慌。
凈月聽到了外面的聲響,心中思忖著這樣大的陣仗應當也只有皇上了,於是不疾不徐地邁著步子開門,歉意地行禮道:
「皇上恕罪,娘娘今日身子不好,下午就一直歇著,現下剛剛有了些睡意,特意叮囑不見人,奴婢們也是輕手輕腳的,因此怠慢了皇上。」
「阿煙身子不好嗎?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何不告訴朕?」陸鶴川擔憂又慌張地邁進忘憂宮,緊鎖著眉頭問道:
「有沒有請太醫瞧過?可有說什麼嗎?」
「皇上留步!」凈月趕忙攔住陸鶴川的腳步,閃身擋在他的面前,陪著笑道:
「娘娘只是有些乏,不想驚動太醫和皇上,現在剛剛睡下,皇上還是不要吵著娘娘吧?」
陸鶴川本來聽著覺得沒什麼問題,正想轉身離開,可是忽然間覺得凈月的神色有些躲閃,像是藏著什麼似的。
轉念一想,他立刻覺得不對勁了。之前哪次生病不是她眼巴巴守在宮門口盼著他來的?這回推三阻四的反而不正常。
再者,就算是如凈月所言,想必阿煙身子不好的時候,定然是想見到他的吧。
陸鶴川目光一凜,鋒芒似是帶著冰雪般冷漠銳利,警告地瞥了凈月一眼,冷聲道:
「別以為你是阿煙的人,朕就不敢處置你。再敢攔一回,朕立刻送你去慎刑司。」
「皇上.......奴婢不敢......」凈月哆哆嗦嗦地回答著,可是身子卻僵在原地沒有讓路,心裡萬般糾結。
不讓皇上進來,是蘇南嫣的吩咐。她心裡明白是娘娘不想見皇上,暗暗發過誓要好好守著的,可是皇上這般強硬,她也擔心自己的性命......
正在僵持之際,只聽得屋內傳來「嘩啦」一聲,似是有瓷器墜落在地。后又聽得蘇南嫣有氣無力地喚道:
「凈月,還不快進來收拾......」
凈月立刻「誒」了一聲,忙不迭地進了屋,心中不免泛起一陣感激和酸澀。
其實娘娘根本就沒睡,這都是攔著皇上的理由罷了。想必是蘇南嫣在屋內聽到了動靜,不想讓她為難才故意這麼做的。
「你這個丫頭,怎麼跑到外面去了?本宮方才醒來時叫了好幾回都不見人影。」蘇南嫣自然地訓斥了幾句,佯裝剛看到陸鶴川的到來,揉了揉眼睛道:
「原來是皇上來了,難怪本宮叫都叫不來這個丫頭呢!皇上莫要怪罪,是本宮好不容易有了些困意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不想被人吵醒了才這麼吩咐的。」
「無妨,朕也是擔心你。」陸鶴川並未細想,望著蘇南嫣有些憔悴的神色,也信了方才的那些話,心疼地用溫熱的指腹撫摸著她的臉頰,關懷道:
「是不是昨日朕貪杯,累著阿煙照顧了那麼久?怎麼臉色這般不好?」
「都是臣妾體質弱,多歇息幾日就成了,皇上不必掛心。」
蘇南嫣光是看著陸鶴川的面容就沒來由的抗拒,不動聲色地甩了甩頭,掙脫開他的手掌,將大半張臉都用被子遮住,撲閃著睫毛道:
「臣妾還想再睡一會兒,皇上還是先去忙吧。」
被子遮擋著看不到她的神色,可是聽聲音卻是莫名帶著一種疏離和倦意,陸鶴川一愣神,恍惚間以為是他想多了。
阿煙最是同他親近的,無論在一起多久都覺得不夠,怎麼可能疏遠呢?
「阿煙可真是賢惠,處處為朕著想。」陸鶴川刻意揚起了語調,言語間帶著一股酸澀和不忿,挑了挑眉等著蘇南嫣主動貼上來依偎著他。
可是蘇南嫣只是裹緊了小被,靈活地翻過身去,貼著牆面縮在角落裡,淡淡道:
「臣妾多謝皇上誇獎。請恕臣妾身上無力,不能起身送行了。」
陸鶴川意外地盯著蘇南嫣玲瓏嬌小的身軀,剛伸出去準備擁抱的手還僵在半空中沒來得及放下,一時很是尷尬。
「......好。」陸鶴川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訕訕地收回發酸的手,又叮囑了幾句才起身離開。
「皇上這是怎麼了?」安公公一見到陸鶴川出來就覺得他臉色不對,滿臉寫著憋屈和煩悶,剛來的小太監看了都嚇得不敢動彈。
「這世上也就只有她一個人敢這樣氣朕。」陸鶴川坐在馬車上悶悶不樂地嘆息道。
「哎呦,皇上您是天子,誰敢氣您呀?」安公公笑容滿面地仰頭望著陸鶴川,道:
「興許瑩妃娘娘也不是故意的,但凡人身子不好的時候,脾氣總是差些,皇上您別往心裡去......」
「也是。」陸鶴川認同地點了點頭,想著阿煙心思細膩,一時不想理會他也是有過的事情,不必想太多。
等到再過幾天,肯定還會乖乖地來養心殿找他的。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阿煙都是那樣的依賴他,斷然不會有不想見他的時候。
此時,凈月在宮門口瞧著馬車不見了蹤影,才悄然回到屋內,從角落裡掩人耳目的箱子中翻出一個布包,塞在蘇南嫣手中道:
「娘娘,這是鍾粹宮差人送來的東西,說是您看到就明白了。」
蘇南嫣疑惑地打開布包看,只見裡面是一套內務府尋常的宮女衣服和一塊特製的出宮令牌——這一套行頭是給內務府出宮採買之人特意準備的。
宮中管制森嚴,總是固定的那麼幾人出宮採買,她昨夜還愁著弄不到這樣的衣服和令牌呢,結果今天宋清予就什麼都猜到似的送來了。
「她倒是想的周到。」蘇南嫣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似是嘲諷也像是無奈。
「娘娘,您真的要走了?」凈月看見看見那套衣服后瞬間紅了眼眶,不舍地拉著蘇南嫣的衣袖道:
「大概是什麼時辰呀?奴婢也好送送娘娘......」
「應該就在明日天明之時,內務府的馬車會在宮門口等著。」蘇南嫣深沉地嘆息著,摸了摸凈月的臉龐,叮囑道:
「此事是極為隱秘的,你不便來送我。到時候皇上定是第一個追查你的,記得求宋妃和太后的庇佑。終究是她們主謀,多少忌憚你揭發出去,明白了嗎?」
「奴婢明白了......」凈月哽咽著抹了把眼淚,靠在蘇南嫣的身上抽泣道:
「娘娘,你的好奴婢都記著,奴婢真的捨不得你。以後......以後娘娘一定要過的好好的,等到奴婢出宮了就來找你......」
「好好好,你也寬心些,我在宮外一定能過的很好......」
*
恆王府內,陸鶴風正避開耳目進了偏殿,打開了暗室的門。
狹小的屋內不見天日,隱約看見一個中年男人蜷縮在乾草上,凌亂的頭髮遮掩著面容,只露出一雙黯淡渾濁的眸子,驚懼地看著眼前的亮光。
「蘇大人,別來無恙啊。」陸鶴風瀟洒地一甩衣袖,索性將門再開大些,任由光線肆無忌憚地照射進暗室中。
「殿......殿下!」蘇陽平激動地渾身顫抖,想起身卻早就四肢僵硬動彈不得,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哈巴狗兒似的爬到陸鶴風面前,抱著他的鎏金鞋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道:
「原來是殿下救了下官!那日下官還以為活不成了......」
「皇兄終究是顧念著蘇南嫣,只給你判了八百里流放,並未刺字下獄。」陸鶴風嫌棄地皺著眉,一腳將蘇陽平踹開,背著光負手而立道:
「皇兄向來謹慎機敏,本王費盡心思才找到一個和你相似的人替你流放,又關了你好些天,這才勉強躲過那些耳目。」
「殿下的大恩大德,蘇某這輩子難以報答,願為殿下殫精竭慮、肝腦塗地、鞠躬盡瘁......」蘇陽平磕著響頭道。
「行了。」陸鶴風不耐煩地打斷了蘇陽平,甩開摺扇晃了晃,道:
「本王也不是白救你的,念在你還有些門路在京城可以用,這才略施援手。趁著現在過了風頭,你去幫本王接應一個人吧,見了他什麼也不用說,只要好好藏著就是了。」
「蘇某在民間廝混過一段日子,這樣的事情也算是熟門熟路,殿下儘管放心。」蘇陽平信誓旦旦地保證著,問道:
「只是每日來往的人那麼多,不知殿下要找的人是誰?長什麼模樣又何時來京城?蘇某好守株待兔呀。」
「你倒是積極。」陸鶴風聽著這話寬心不少,扇子搖晃得愈發愉悅,靠著門背道:
「時間不好說,不是明日就是後日,你這些天就在城門附近守著,看見一個穿著青布衣衫、帶著漠北式樣行囊的書生就攔下查問,然後好生安頓就是了。」
「蘇某明白,敢問那人姓名?」
陸鶴風聞言笑了,修長的手指托著下頜,不緊不慢道:
「溫玉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