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賭約
此時,景年早就在重華宮的院子里等著了,身旁放著幾個包袱,顯然是收拾好了所有的東西,只待蘇南嫣一到就離開這裡。
在聽說蘇南嫣逃離皇宮后,他當時就明白了為何那日蘇姐姐會那般的冷漠和反常,並非姐姐不要他了,而是怕走了以後無人再護著他。
本來還疑惑為何姐姐要逃離,直到聽了重華宮的宮女們的閑話,知曉姐姐就是當年的玉妃時,心都跟著一顫。
隨後,他垂著頭,在暗處彎了彎唇角,揚起一抹頗有深意的笑。
既然姐姐對皇上死心了,應該就能看到身後的他了吧?
正想著,就看見重華宮的門緩緩打開了,一道素色衣衫的身影翩然而至,正是他心心念念了許久的人。
「姐姐!」景年丟下所有的東西向蘇南嫣飛奔而去,猛地撲在她的懷中,險些將她撲倒在地,貓兒似的蹭著她的脖頸噴洒著熱氣,道:
「阿年就知道,姐姐一定不會丟下阿年的,姐姐心裡有阿年......」
蘇南嫣覺得脖子痒痒地,卻沒有絲毫的抗拒,反而將雙手穿過景年的腋下,環繞著他愈發寬闊的肩膀,貼著他的心口道:
「姐姐怎麼捨得丟下你,若非曾經......」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景年用修長白皙的食指抵住了櫻唇,瞥見他眸中從未有過的偏執和深沉。
「姐姐不必說。」景年那雙漆黑髮亮的眸子凝視著蘇南嫣,手指從唇瓣摩擦著挪到臉頰,愛憐地輕輕撫摸著,壓抑著聲音道:
「回憶起這些姐姐一定會難過的,阿年不想讓姐姐難過。」
更不想,讓你為了除我之外的人難過,景年在心裡默默說著後半句話。
蘇南嫣鼻尖一酸,原本蓄在眼眶中的清淚終於止不住地滑落,滴在景年溫熱的掌心裡,放下了所有的戒備靠在他的心口。
幸好這世上,還有一個這樣明白她的人,如同漫漫長夜中的螢火之光,雖然渺小,可也算是一絲慰藉。
景年心口的溫熱一點一點傳遞到蘇南嫣的臉頰上,讓她愈發地依賴著不想分開,很快就暫時忘了昨日與陸鶴川的不快。
「姐姐,這樣感覺好些了嗎?」景年用下頜輕輕壓著蘇南嫣的腦袋,生怕多用了一點的力氣會弄疼她,體貼地問著。
「只要阿年在,怎樣都好。」蘇南嫣心安理得地繼續與他相擁著,這樣靜謐美好的時光,現在也只有阿年能夠給她了。
這本應該是姐弟溫情的一幕,可是被凈月看在眼裡,卻不禁皺緊了眉頭。
她總覺得娘娘和景公子,有些過分親密了。
這樣親熱的舉動,從前只有皇上才能和娘娘做的。雖說娘娘將景公子當親人,可是她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彷彿這份親情在見不得人的地方,悄悄地變了味道。
特別是景公子看娘娘的目光,再不似從前純澈,總覺得帶著點別的意味。
「哎呀,景公子就算思念娘娘,也不要站在太陽底下呀!」凈月找了個由頭將二人分開,拉著蘇南嫣站到陰涼的地方,指使著下人道:
「你們幾個幫景公子拿包袱,娘娘身子弱,還是快些回忘憂宮歇著吧。」
宮人們聽話地拿上東西就往外走,景年貪戀地收回雙臂,攏在身前嗅著蘇南嫣留下的芬芳體香,望著她背影的目光越來越深,像是要把她烙在心裡一樣。
出了重華宮,景年乖巧又主動地貼在蘇南嫣身側,自然地挽起她的手,零碎地說些這幾日的趣事兒逗她高興。
蘇南嫣雖然知曉他的用意,卻還是難得地笑了笑,眼底有了幾分光彩。
故而凈月也沒再攔著,只要娘娘能夠像從前一般高興,無論是誰都好。
路過太液池的時候,蘇南嫣忽而想起了從前開闊的景色,又念著這幾日心情沉悶,便隨口說想要去走走。
眾人陪著她沿途逛著,可還沒走幾步,就看見前方的涼亭中佇立著一個修長挺立的身影,那玄色衣衫、金紋祥龍,蘇南嫣亦是再熟悉不過。
只是這回陸鶴川的身影少了昔日的瀟洒,多了幾分惆悵和頹靡。
「走吧,我倦了。」蘇南嫣剛剛揚起的嘴角在看見陸鶴川的瞬間就耷拉下來,裝作沒看見似的,拉上景年就轉身離開。
陸鶴川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再也顧不得往日的矜貴之態和帝王之尊,忙不迭地趕上蘇南嫣的腳步,心中落寞道:
「阿煙,你就這般躲著朕嗎?」
蘇南嫣驀然駐足,雖然心裡千萬個不願意,但陸鶴川依舊是一國之君,只能轉過身草草行了禮,敷衍道:
「臣妾只是乏了,皇上難不成連歇息都不允嗎?」
陸鶴川聽出了她言語間的厭倦和不耐,心中隱隱作痛,像是有人拿著鈍刀在堅持不懈地划著傷痕,不致命卻最折磨人。
他垂下眼帘思忖著怎樣才能留住阿煙,卻不經意間看見了景年與她緊握的手。
骨感的大手包裹著阿煙柔弱無骨的纖纖玉手,若是光看這個,還不知是哪家的小夫妻出來遊逛了。
一旦想到這一層,陸鶴川就覺得眼前這一幕分外刺眼,彷彿所有的陽光都照在了兩隻手上,刺痛了他的心。
阿煙寧可要一個乳臭未乾的罪奴,都不願意要他嗎?
他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