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時局

第十三章 時局

這個時代的風評對於單個人,乃至整個家族都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跟影響。

沒有科舉,僅憑大小中正的舉薦、考評才能夠走上仕途、出人頭地。過於單一的渠道,就使得個人風評在這個社會上顯得至關重要。

聲譽不佳、德行不夠、品性不足,基本上就判定了這個人跟仕途無緣。

門閥世家、皇親貴胄的公子哥,同樣也很注重自己的風評,不過他們倒是不用擔心自己的德行、品性。

因為無論他們的品性、德行如何,都能靠著身後門閥世家對官途近乎壟斷的影響力,而謀得一個好前程。

但若是聲譽、風評受損,以及不能夠及時挽救的話,那麼又很有可能因為事態的嚴重性,而影響到整個士族。

陸希道眼睜睜的看著潑李三的手指被徐長亭掰斷,對於他而言,便會讓他的風評受損,但這件事情,還不足以牽涉到他背後家族的聲譽。

不過卻會讓潑李三等人懷疑,跟著他陸希道是否有光明的前途?

從而也會讓更多趨炎附勢的人懷疑,陸希道是不是還有實力罩著他們,還能給他們一碗安穩的富貴飯吃。

士族子弟身靠背後的士族利益網在官場上平步青雲,但若在位高權重時,不把士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那麼這樣的士族子弟,往往官也是做不長久的,也會被士族排除利益之外。

如今在距離教坊司不遠的一家茶館內,就坐著兩個沒有為背後的門閥世家謀取利益,從而被迫辭官,甚至是被稱之為家族叛徒的士族子弟。

王肅官至三品、蕭思譽官至從三品,一個前禮部尚書兼國子監祭酒,一個前禮部侍郎。

如今在對面坐著的,則是他們二人多年的至交好友,也是接替了禮部侍郎以及國子監祭酒的徐仲禮。

既是至交好友,自然在見面時少不了一陣的陰陽怪氣,而徐仲禮笑呵呵的也不生氣,依舊是客客氣氣的為兩人斟茶倒水。

「論城府,我王肅不如你。論智謀,他蕭思譽不如你。但徐仲禮,今日之事兒你是不是做的有些過了?你可別忘了,你這回來丹鳳城也不過才半個月而已。」王肅已經是雙鬢斑白,年紀大概也快過半百。

另外一人蕭思譽,則要年輕幾歲,用徐仲禮的話說,好歹臉上的皺紋要少很多,就是鬍子也白了,顯老。

「以史為鑒、可知興替,以人為鑒、可明得失。兩位大人表面上看似因為身後的士族利益而被迫辭官,可我徐仲禮卻不這麼認為,從西寧回來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所以啊,我可不想步你二人的後塵啊。」徐仲禮絲毫不給二人留情面。

王肅不屑的冷笑一聲,蕭思譽則是搖著頭做不屑一顧狀。

「徐仲禮,你是真聽不出我剛才的話是在罵你嗎?你不會真當成我是在誇你呢吧?城府、智謀,若是你真比我二人強的話,那麼當年怎麼是你去了貧瘠的西寧,而那陸睿卻是去富裕的定州呢?」王肅冷笑著說道。

「那是因為你們背後都有一大張利益網在支持你們啊,可惜我徐仲禮乃寒門出身,能走到今日已屬不易啊。」徐仲禮感嘆道。

「徐大人這話未免說的有些口是心非了吧?」蕭思譽反駁道:「你跟陸睿是老對頭了,說吧,這一次又在圖謀什麼,竟然把你家那傻小子都派上場了。」

「蕭思譽,我警告你,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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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早就已經恢復神智了,再如此詆毀長亭,別怪我不認你這個老友。」徐仲禮嚴肅道。

王肅在一旁打圓場:「先說正事。說吧,為何今日要把你家未央都派上用場了?雖然說是小輩之間的摩擦,但在教坊司搞出這麼大的動靜,還談笑之間就把人家手指給掰斷了,這是不是你教的?」?徐仲禮無聲的搖了搖頭,目光來回在王肅、蕭思譽身上遊走。

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這些年兩位可是久居朝堂,而我徐仲禮卻是遠在西寧。那麼……兩位或許比我更清楚,朝廷對南唐用兵,為何始終寸地不得,最終不得不休兵的緣故吧?」

兩人面面相覷,有些不明白徐仲禮突然提及這件事情是為何,難不成他兒子跟人家起衝突,都需要上升到如此高度么?

皇親貴胄、門閥世家本是天然的敵人,雖然都是皇家的忠實擁護者,但在黨派利益上,他們之間卻是有著難以逾越的天然鴻溝。

這一次對南唐長達四年的用兵時間裡,皇親貴胄與門閥世家則像是聯起手來,暗地裡開始大發戰爭財、兼并土地、買官賣官。

從而使得自均田制以來,百姓手裡的土地日漸減少,他們的土地以及各個寺院的良田卻是成倍增加。

最後皇帝元宏不得不對南唐休兵,其原因正是因為糧草無以為繼,以及俸祿制也遭到了破壞。

而皇親貴胄、門閥世家以及各個寺院的糧食卻是堆積如山、坐地起價,甚至是差點兒掏空了戶部的銀兩。

「去年對南唐休兵后,兩位便提出了考課法,但不久后,兩位就被迫辭官……。」徐仲禮說道。

考課法,正是王肅、蕭思譽專門針對中正舉薦制的弊端而絞盡腦汁琢磨出來的,其目的便是清除那些利用門閥世家的影響力,混進官場的無能之輩、紈絝子弟。

「是啊,到頭來便宜你跟陸睿二人了。」蕭思譽不屑道。

王肅則是一臉思索的神情,靜靜的看著徐仲禮,清了清嗓子,刻意壓低聲音道:「你可是察覺到了什麼?」

「當年我是怎麼由原本的定州刺史,被改為任西寧刺史的?」徐仲禮問道。

「自然是因為陸睿身後有馮家,而馮家在宮裡……。」王肅說了一半,則把後半句話咽回到了肚子里。

「若是宮裡的意思,當年既然陸睿有人支持,可以由西寧改定州任刺史,那麼這一次你們二人回來,按理說……這國子監祭酒的位置就該還是陸睿的才對啊。」蕭思譽思索著說道。

「我只知道,皇上雖然同意了你二人的辭官,但皇上並沒有打算放棄考課法。要不然的話,這國子監祭酒的位置,就該是陸睿的了才對。」徐仲禮神情變得有些凝重道。

王肅、蕭思譽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蕭思譽輕吁一口氣,嘆道:「考課法的真正目的,本是為朝廷清除一些無能之輩,但這……卻是動了門閥世家的利益,而我們就成了犧牲品,成了身後王氏、蕭氏的叛徒。」

「你的意思是,皇上把國子監祭酒的位置給了你,是想要你繼續主考課法?」王肅認真的問道。

徐仲禮默默的點了點頭。

「那這跟你把你家傻小子派上你跟陸睿之間的爭鬥,又有什麼關係?」蕭思譽問道。

「他是在通過此舉試探皇上的決心跟底線,更是在試探皇上跟宮裡馮家的關係。」王肅不動聲色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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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若是未央跟陸睿之子的事情鬧大了,他徐仲禮便可以以未央痴傻為由來搪塞,而後也好謀划他下一步該怎麼做。但若是這件事情沒人在意的話,那麼可能也就意味著,宮裡的馮家跟皇上之間……,如此一來,也就意味著考課法的推行少了一層阻力。」

王肅在說到皇上跟馮家之間時,刻意用雙手在虛空拉開了一些距離來代替言語,這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對於浸淫官場多年的三人而言,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也是瞬間便能意會。

宮裡的馮太后、馮皇后都信佛,前兩年更是花重金,一個在永寧寺重塑真人大小的實心佛像十一座,馮皇后也是不遑多讓,於去年在瑤光寺重塑真人大小佛像九座。

這還不包括平日里兩人禮佛時,時不時會賞賜永寧寺、瑤光寺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包括田地等等。

大魏國崇佛,幾乎已經到了近乎痴迷的程度,宮裡大小佛堂不下數十間,而丹鳳城內一些廟宇也是有數十間,幾乎天天都有門閥世家、皇親貴胄前去禮佛。

對南唐用兵無功而返后,便讓當今皇帝元宏,在反思寸地不得的原因,除了朝堂亂象以外,元宏也漸漸把注意力放到了大小寺院、廟宇上。

「好了,不說這些讓人糟心的事情了。說說你家那傻小子吧,你這樣一來,就不怕人家那邊報復……。」蕭思譽嘆口氣,朝堂亂象想起來都讓他焦頭爛額,也不知道皇上每天都要面對這些糟心事兒,是怎麼度過每一天的。

「什麼傻小子,在我還未前往西寧,吾兒在永寧寺修習佛法后,就已經恢復如常了好不好。」徐仲禮不滿的嘖了一聲,繼續道:「我告訴你蕭思譽,要是吾兒未央找不到媳婦,到時候我找你們家去。」

「我家閨女比你兒年長五歲,而且已經嫁人了,怕你不成?」蕭思譽翻白眼道。

王肅在一旁呵呵笑,指著徐仲禮道:「你這人不實在,可真是老謀深算啊,為了你兒子能夠娶個媳婦,你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啊。我記得當初你寫信跟我說,是你們一家前往西寧過黃河時,未央聽到那咆哮如雷的黃河浪濤聲后,像是開竅了一般,後來才漸漸恢復神智。怎麼,如今又改成是在永寧寺看病後了?那是不是過段時間,你就得改口說是在前往永寧寺修習佛法前了?」

「若是條件允許,改成修習佛法前也未嘗不可。」徐仲禮端著茶杯淡淡道。

蕭思譽也笑著打趣道:「仲禮兄如今位高權重,別說是改到在前往永寧寺前,就算是說未央從出生便身具異象,才致使未央痴傻渾噩、後來機緣巧合被黃河浪濤聲喚醒了我都深信不疑。」

「若是可能的話,我自是不介意蕭兄如此為吾兒開脫。」徐仲禮臉色平靜道。

正所謂可憐天下父母心,如今徐長亭也快到了娶媳婦的年紀了,幼時痴傻的事情自然是不希望被旁人提及,以免影響徐長亭的婚姻大事。

王肅收斂笑容正色問道:「未央今年也十七了吧?也到了說門親事的年紀了,朝堂上的諸多官員中,你可有替未央找到合適的女兒家?」

「門閥世家眼高於頂,一個個向來都是用鼻孔看人的,我徐家高攀不起。」徐仲禮冷冷道。

王肅、蕭思譽兩人相視一笑,知道這是徐仲禮在暗諷他們二人,畢竟他們就是出自太原王氏跟蘭陵蕭氏,雖然如今是兩個世家的叛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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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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