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祁決的手停在距離蘇明御肩側三寸的地方,猶豫再三,終究沒有搭上。
蘇明御抱的時間有些久,呼吸已逐漸平穩。祁決扒拉開他,回想起自己先前對蘇明御的所作所為,終究還是多說了兩句:「人只有自己強大起來,內心才能不再恐懼,你的噩夢和過往才會遠離你。」
「如若蘇兄感興趣,我可以教你劍法。」祁決談起自己熟悉的領域,漸漸找回了主場優勢,侃侃而談道:「就像今晚,我只用了三分氣力,你就承受不住了,我主修的還是劍道,如若遇到專攻掌法的人,那恐怕就是我還沒用力,你就倒下了。」
「是么?」蘇明御靠回斑駁慘淡的舊牆,氣若遊絲地笑了一下:「可明明不強大,也可以不用面對恐懼。」
「嗯?」
「白兄昨夜進了你的房門,天亮才回東邊的廂房。今夜也是如此。」祁決看不清蘇明御的神情,只能聽見他平淡到近乎無味的聲音。
「楚清他年幼時便遭遇不幸,」祁決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心疼與憐惜:「家中老少除他一人皆死於非命。因此……」
祁決的話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
我沒必要解釋的。祁決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進入了蘇明御的怪圈,他明明與蘇明御無瓜無葛,此刻卻有種自己在新婚之夜拋下嬌妻去夜宿花柳,必須給出一個解釋和交代的感覺。
祁決沉默著,不再多說。
「你很心疼他。」蘇明御輕聲開口,聲音如秋水般澄澈清冽,「所以即便他不強大,他也可以逃避恐懼。」
「他和你不一樣。」祁決打斷蘇明御的話語,抬頭直視著他:「你有一個很好的父親,很好的出身,在你害怕的時候,他們會將府內的男僕全部辭退,只留下侍女。」
「但他沒有。」
祁決與蘇明御相隔不遠,可瀰漫在他們周身的沉默幾乎讓人窒息。
蘇明御的情緒全掩在黑夜裡,半響聲音澀然道:「你說的對。所以我才長成了現在這樣沒心沒肺的樣子。」
蘇明御如此痛痛快快地認了,祁決反倒不知該說什麼。
他沉默著,腦海中走馬燈般浮現的全是蘇明御夢魘發作時眼角滑落的淚。
祁決的手停在距離蘇明御肩側三寸的地方,猶豫再三,終究沒有搭上。
「我先走了。」祁決輕聲道。
蘇明御沒有回應,整個人沉浸在黑夜裡。少了一個人後,四周的空氣似乎變得更冷了些。
蘇明御理理衣衫,半響后,一人從黑幕中走了出來,出言喚道:「少主。」
蘇明御無奈道:「梁伯。」
「屬下罪該萬死,讓少主你替我解圍,還讓少主你受傷了。」梁伯伏地道。
「你這樣先發制人,我根本不好怪你什麼。」蘇明御皺了皺眉,哄孩子似的說道:「別趴地上了,冷不冷。」
梁伯搖搖頭,蘇明御伸手想扶他起來,指尖還未碰到他的衣袖,便見他的身體因恐懼而微微顫抖起來。
蘇明御的動作停頓了一瞬,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神色變得淡漠起來:「此事不怪你,起來吧。」
「剛才那一掌少主明明可以躲的。」梁伯捂著先前被祁決打傷的腹部,慢騰騰地站起身來。
「一個武功平平的人是躲不掉的。」蘇明御沉默片刻,清聲道:「其實沒有必要把青荷殺了。」
梁伯不可置信地看著蘇明御,在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後面色變得凝重起來,彷彿抱著必死的決心諫言道:「此事絕對不能冒險,她今日想逃離蘇府,明日就能因其他利益將蘇府的秘密說出去。」
蘇明御語氣平淡道:「白日說要放她一馬,夜裡她便死於非命。臨門一腳,陰陽兩望。這不等於向白楚清他們說人就是我殺的,可惜你們沒有證據么?」
「再也沒有比這更赤裸裸的挑釁了。」
「他們是沒有證據,可未必不會更加探究這丫鬟究竟知道什麼秘密才引來殺身之禍。」蘇明御道:「倒不如賣青荷一個人情,她說出來確實對自己沒好處,若沒有人嚴刑逼供她,是不會往外抖出這秘密的。」
「也罷。」梁伯聽完蘇明御的一番話,遺憾地嘆了口氣,「今夜被這毛小子壞了好事,我這老身骨想來也取不了這小丫頭片子的性命了,就依少主所言吧。」
——
夜很深,無人聽見偏遠的奴役房傳出的微乎其微的臨死前的掙扎聲。
清晨的日光準時準點地照在大地上。
和往常一樣的時間點,青荷卻沒有送早膳過來。白楚清頗為不解,起身前往青荷的住處。
他在門外敲了兩聲,無人回應,最終遲疑地推開沉重的房門。
青荷平靜地躺在床上,她睡得安詳,脖間僅有一道細細的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