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雀鳥傷人
不知怎麼回事,一旦有了這個念頭周清衍的思緒就宛如織女織布機上的千絲萬縷攪在了一起。
白輕柔獻完了舞淡定地退回自己的位子,這之後又有不少貴女上來獻藝,其中不乏有驚才艷艷者,但都沒有白輕柔的舞來得動人心弦。
白輕柔半點不在意這場名為獻藝實為爭寵的戲碼,低頭夾了兩筷子菜試圖把楚恆從腦子裡趕出去,最終沒能如願。
少女忍不住把視線投向周清衍。
別人不認識周清衍,可她認識,這個面容俊秀的男人年幼時一直陪在楚恆的身邊,直到三年前楚家被抄家,她再也沒能見到楚恆。
如今三年過去,周清衍變成了原國舉世無雙的國師,那麼楚恆呢?
白輕柔始終不相信楚恆死了,她一直懷揣著某種微妙的希冀。
周清衍心情很複雜。他微垂下眼眸避開白輕柔的目光,笑著朝皇帝敬酒:「微臣敬陛下一杯,祝願陛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皇帝一杯酒盡數飲盡,給足了周清衍臉面。
酒過三巡,皇后突然站了出來:「臣妾在御花園為皇上準備了生辰賀禮,還請皇上移步一觀。」
皇帝聽見皇后的聲音臉色陡然一變,算不得有多麼冷淡,只是不像方才面對周清衍一般輕鬆愜意,眼睛深處甚至還隱隱帶著嫌惡。
皇后開了口,原本熱鬧的宴場一下子安靜下來,但偏偏皇帝沒有開口---屋子裡一下子陷入了某種尷尬的寂靜當中。
皇上一位中宮皇后兩位貴妃,齊貴妃生下了三皇子燕冀,錢貴妃膝下有大皇子燕雎和二皇子燕徽,六皇子的生母為宮女,生下孩子后被封為嬪,其餘幾個皇子的生母都在難產中死去。
皇帝的子嗣算得上興旺,唯獨不解的在於:中宮至今無所出。幾個無生母的皇子皇上也沒讓皇後來撫養。
這樣的冷待,幾乎讓皇后在後宮中無處立足。皇後知道這就是懲罰,懲罰她當年的一時糊塗。
皇帝一直沒有開口,直到看見這個女人臉上的笑意已經有些僵硬這才說道:「皇后這份心思難得,那就去看看。」
氣氛又瞬間熱鬧了起來。皇后貴妃簇擁著皇帝先行,其餘的大臣隨後跟上,家眷落在最後。
周清衍多喝了兩杯酒此刻胃燒得慌,腳步慢了一些等回過神時已經落在了最後。好在男女授受不清,一群夫人小姐都刻意避著他走,周清衍正好樂得自在。
「國師。」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泉似的女聲。
周清衍一轉身,白輕柔就站在他身後五步遠的位子,仍舊是一襲紅衣眸光清淺。
周清衍獨自一人,白輕柔也刻意遠離了人群,此刻四周萬籟俱靜只有他們兩人。男人:「白小姐。」
白輕柔緊緊咬住下唇:「我從未想過位極權臣的國師會是你。」
年幼時她尚在府中學琴棋書畫,落花窗外偶然一瞥楚家公子,自此一片傾心時時不忘。
楚家公子身邊永遠跟著一個更俊秀的少年,少年俊秀挺拔,俠義而不張揚。她當年注視著楚恆,楚恆的目光永遠追隨著周清衍。
可沒想到,楚恆一朝家破人亡,她再也沒能找到關於心上人的隻言片語。直到此刻,周清衍作為國師再一次囂張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當年另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卻不見了。
白輕柔很想質問周清衍:當年楚家對你這麼好,你如今得了皇上的信賴為何不為楚家翻案?
少女一抬頭對上周清衍冷靜的雙眸,心頭突然像是被澆下一盆冷水,身體陡然一個激靈。
這裡是御花園,雖說周圍沒有人可難保沒有眼線,若是暴露了周清衍的身份豈不是害了他?白輕柔知道楚恆有多在乎周清衍,這事情她萬萬不能做。
周清衍不知道自己現在心裡是喜是憂,白輕柔才貌雙全聰明伶俐,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和楚恆十分登對。
這世上還有一個如此挂念楚恆的人,他本來應該高興,但是周清衍不知為何心裡宛如壓了快沉甸甸的石頭,怎麼樣也勾不出一個笑。
白輕柔面對著周清衍眼眸突然一凝:「你背後有人!」
周清衍頓時如芒在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轉身,果不其然一道身影猛地竄了過去。
男人不由得皺起眉,是江旭韓。按照禁軍首領長公子的身份應該不需要潛進御花園才對。
那麼他穿一身夜行衣究竟是想幹什麼?
白輕柔聲音微微顫抖:「周,周清衍。」
聞者轉回身,對著這個女子他說不出一句重話:「無妨你且安心。時間不早,你還是早些回到白夫人身邊為好。」
周清衍說完這話抬腿欲走,沒走出幾步白輕柔突然把他叫住:「周清衍,如果你還活著,那······」
周清衍腳步沒頓:「或許呢。」
白輕柔眼裡一下子燃起了光芒。
周清衍來到御花園中心時已經是最後一個,皇帝位於高座,難得對著皇後有了少許的好臉色。
在御花園的空場中,五位小太監累得直喘氣,中央放置著一個足有兩人高的精鋼鐵籠,足足有成年男人小臂粗的鐵柱圍成一個橢圓形的籠子。
「吼!」
周清衍站在人群的最外圍都能隱約感覺到聲波的壓迫,定睛一看那鐵籠中赫然關著一直成年雄獅!
周清衍一看到這隻獅子就知道皇後為什麼那麼得皇上的歡心。
這隻獅子通體雪白。皇上雖然不喜歡白色,但是傳說中的白獅白象素來都是吉祥的化身,白獅降世可不是吉光照耀嗎?
皇后眼中總算露出幾許歡笑:「這是臣妾在陛下生辰前日得來的吉物,想來是上天感召陛下勤懇治國,故賜下白獅祝陛下長壽綿延。」
這番話說的極為有水平,皇帝幾乎是瞬間笑眯了眼睛:「皇后不愧是朕的賢內助。」
周清衍仔細看了眼皇帝身邊---蘇青不在,再看皇上,除開那點子興奮外也沒再開過口。
男人看向皇后的眼光帶了些憐憫,即使費了那麼多功夫也無濟於事。
不過既然皇后開了這個頭,他準備的大禮倒是可以拿出來了。誰曾想周清衍還沒來得及開口,四皇子燕昀突然站了出來。
燕昀一臉得意洋洋:「父皇,兒臣也得了一稀罕物件願獻給父皇。」
皇上被皇后的白獅勾引了興趣:「哦,是什麼?」
燕昀立刻著人呈上一個鳥籠---裡面是一隻七彩斑斕的雀鳥。
這隻雀鳥與別的鳥有些不同,羽毛鮮艷亮麗且不說,鳥嘴尖而長,燕昀一打開鳥籠它就迫不及待地飛了出來,翅膀很大很快,轉眼間就盤旋著飛上了高空。
鮮艷的羽毛在半空中飛舞著,配上月光的銀輝,愈發讓人心動。
眾人止不住嘖嘖稱奇。
「四皇子這隻鳥可真好看。」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鳥,四皇子當真孝順。」
······
周清衍在暗處默默地一勾唇,不可置否。
皇上讚嘆不已:「老四,你能讓他過來朕身邊嗎?」
燕昀:「兒臣遵命。」緊接著拿出了一個口哨猛地一吹,尖銳的哨聲響遍整個御花園。
不少年紀大的老臣都是一陣不適應。
周清衍猝不及防被震了一耳朵,頓時覺得心肺翻湧,男人臉色泛起一陣灰白,一把按住了自己心口。
指腹隱隱在心口重要的穴位上按了幾下,那股子劇痛才勉強壓住。周清衍深吸一口氣,雖然沒事,四肢多少有些發軟。
好在,這場宴會就快結束了。
周清衍緩了口氣,素白的手下意識地蹭了蹭腰,腰封至今沒有用處,最好就是這腰傷今日給他一個面子,讓他能安安穩穩地回到家。
人群中間的燕昀吹了哨之後,雀鳥果然停下了向上飛,翅膀一扇就往皇帝的那邊飛來。後者下意識地抬起手臂試圖讓雀鳥停在他手臂上。
雀鳥在飛的過程中突然一陣鳴叫,緊接著以更快的速度朝著皇帝衝來---沒有停在手上,也沒有停在任何地方,尖利的爪子直衝皇帝混沌的眼睛!
「啊!」
爪子沒抓到皇帝的眼睛,但是在九五之尊的臉上落下好幾道深徹的血痕。皇帝臉上頓時鮮血涌柱。
他慘叫一聲向後倒去,他一倒龍椅也跟著倒,身後的宮女嬪妃們尖叫聲劃破了長空四下奔逃。
甚至連方才感恩戴德的皇后都驚慌失措地往後退:「快來人,救駕,救駕!」
幾個宮女太監圍攻著雀鳥,但是這隻雀鳥不知是受了哨音的影響還是受了方才尖叫聲的影響,上下不停地翻飛,翅膀極其有利當場掀翻了一個瘦小的宮女,原本想上的人都被嚇停了腳步。
於是在禁軍趕來之前發生了很滑稽的一幕:膽小的嬪妃們驚魂不定,膽大些的嬪妃在旁邊說著:「陛下,陛下!」
圍著雀鳥的宮女太監每一個敢上前的。
雀鳥的爪子抓得皇上臉上血跡斑斑,金黃的龍袍也給勾住了好幾次,殘破了不少看上去十分狼狽。
好在禁軍首領江礫很快趕來,江礫正值壯年手持弓箭大吼一聲:「都退開!」
一群人呼啦地散開,只見江礫拉弓如滿月,咻的一聲一支箭朝著雀鳥射去。
箭矢穿透了雀鳥的半邊翅膀,雀鳥立馬哀鳴一聲,跌跌撞撞地往外飛。雖說鳥沒死,好在皇上得救了。
江礫連忙上前扶起皇帝:「皇上,微臣救駕來遲。」
轉眼間又是一群嬪妃上趕著去扶皇帝,後者一把把眾嬪妃推開:「都給朕滾!」
皇帝被江礫扶起來時驚魂未定,第一個反應就是朝著燕昀怒吼:「老四,這就是你送朕的生辰賀禮!」
燕昀自從雀鳥不受控制后就已經面如土色,聞言立刻跪地:「父皇,父皇兒臣並非有意。」
這隻鳥是他前幾日在路邊撿到的女醫棠雲送的,在府中養的時候一直很聽話,不僅羽毛漂亮還會說人話,燕昀這才起了送賀禮的心思。
皇帝怒火滔天:「來人,把四皇子帶下去杖責五十,禁足一年,讓他去靈光寺好好抄一抄佛經。」
燕昀嚇得雙腿顫抖:「父皇,兒臣真的不是有意的!」
這邊禁軍還沒上來拉人,人群中不知哪位大臣突然叫了一聲:「籠子,籠子打開了!」
周清衍自從聽了那哨音身子一直不舒服,也懶得看他們狗咬狗,索性找了個暗處閉目養神,聽到這話猛地瞪大眼睛。
「吼!」
精鋼做的籠子竟然被雀鳥啄斷了鏈條,鏈條咣當落地,下一瞬白獅一躍而起跳出了籠子。
白獅猩紅的眼睛緩緩地掃視了一圈,一張嘴露出尖利的牙齒和紅舌,目光緊緊盯住了皇帝!
江礫捨身擋在皇帝面前:「皇上快走,臣擋住。」
周清衍見狀頓時恍然大悟:他總算知道江家父子求不動他打算做什麼了。這是一招險棋,簡直就是用命在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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