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暫時分離
周清衍的思緒宛如一葉扁舟在茫茫大海中浮浮沉沉,除了那艘小船,海面上一切漆黑,視覺上忽近忽遠,忽遠忽近,彷彿這世上的事物都由周清衍一人來決定。
但是慢慢的,黑夜消失了,白晝卻沒有到來。
再緊接著,周清衍似乎聽見了當年有個怪和尚說的話:「國師大人,你能活到現在實屬不易。」
阿薔阿蓮的匕首都已經落在了怪和尚的脖頸上,後者卻絲毫沒有變臉,雙手合十朝周清衍行了個佛禮。
周清衍還記得自己問他:「為何?」
怪和尚淡淡道:「你生辰八字屬陰,本就命途多舛,重情重義又逢亂世,若是死在國師的位子上倒還算得上得了善終,若運氣不好沒死在京城,此後的路只怕九死一生。」
彼時無影閣閣主剛被冊封為國師,戕害忠臣草菅人命凶名乍現。人人都道那和尚是個怪人,就連周清衍都下意識地覺得此人瘋癲至極,從此歇了招攬之心。
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怎麼突然想到了呢?
那和尚臨走前朝周清衍行佛禮,最後說一句:「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那聲音震耳欲聾,一遍一遍地撞著周清衍支離破碎的思緒,將那遊離的星點聚集在一起,重新凝出屬於周清衍的那一份。
又不知過了多久,周清衍才終於從昏迷中醒來。彼時已值盛夏驕陽當空,那光透過窗柩射到床前,使得周清衍虛弱地皺了皺眉。
「水······」周清衍嘴唇微張。
那聲音小得幾乎能忽略不計,床邊的人卻猛地驚醒:「阿衍你醒了?」
柳衾連忙倒了溫水送到他嘴邊,那水剛喝進去兩口,一群人呼啦啦地全闖了進來。
阿薔哭得不行:「閣主,您終於醒了!」
方伯把了脈,凝重的臉鬆了不少:「心跳還算有力,能醒來便沒了大事,養心湯中加一味葯讓他好好養養身子。」
一群人嘰嘰喳喳的吵得周清衍剛蘇醒的腦子發矇,他往人群里仔細找了一圈——沒有見到楚恆。
柳衾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先將閑雜人全清了出去,打發阿薔跟著方伯的徒弟熬藥,這才道:「阿衍,你睡了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里發生了很多事情。」
「楚公子領兵出征不在府中,他給你留了信。」
周清衍耳朵里只聽見四個字「領兵出征」,腦子頓時一怔,隨即就想下床,還沒撐起身子心口傳出一陣劇痛,猛地又倒了回去,臉色泛起一陣白。
柳衾忙把他抓心口的手按住:「阿衍,你心上的傷還未好全。」
周清衍胸腔起伏得很劇烈,但實際呼吸進去的氣體卻不多,整個人腦子嗡嗡作響。
青年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肺部的刺痛好了不少,這才啞著嗓子問:「信呢?」
柳衾從袖中將信拿出來——他也知道周清衍一醒來就得看信,所以時時將信帶在身上。
信箋是桃花箋,覆著清微的果香,極大程度上安撫了周清衍臨近奔潰的情緒。楚恆的字跡清清楚楚地印在信上。
柳衾見他看信時臉色平靜鬆了口氣,慢慢講述這些日子都發生了些什麼:「你在崔府出了事,整個百刃樓都被驚動了,方伯帶著徒弟熬了好幾個晚上才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
「後來楚公子把與此事相關的人全抓了回來,至今還關在下面的地牢中。沒過多久,咱們在京城的探子就傳出消息,說皇帝駕崩了。」
周清衍的表情在聽到後半段時才有了變化,把眼睛從信上移開:「為何駕崩?」
柳衾說話說得極為艱難:「嘉興帝夜宴臣子遭遇刺殺,當場身亡。第二天大皇子燕雎宣布登位。」
周清衍微微發愣,這一切都極其不符合常理。
當時生辰宴如此混亂都沒能殺掉嘉興帝,現在倒是輕而易舉就得了手。還有皇位,燕冀和燕徽一個背後是齊均庸,一個背後是錢貴妃和其母家,燕雎何德何能能殺出重圍?
柳衾嘆了口氣:「新皇登位之後,以護駕不利的由頭查封江家,女子充為軍妓,男子盡數砍頭。」
周清衍手一下子握緊。好在柳衾接著說:「你在京城中留的人手救下了江小公子,如今應該在來江南東路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