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聽聽,惡魔又開始了
也許有心事,白黎睡的並不沉,一夜反反覆復都是各種夢境。
他在無盡的暗道中狂奔,出口亮光就在前方,而他怎麼也逃不出去。
而那些不開心的回憶像是長了腳似的往他腦袋中鑽。
夢裡熟悉又陌生的臉,長著青面獠牙時大時小的懟著他臉,劈頭蓋臉地罵他。
「其他孩子都能引氣入體了,你資質蠢笨,還天天偷懶躲在藏書閣里睡覺。」
「師兄,我,我沒有,我只是……」他只是時常熬夜查閱書籍困頓了一會兒。
白黎被人捏著脖子像捏著一條狗似的,被狠狠丟在緊閉室里。
他被摔的鼻青臉腫,忍不住哼出了聲,結果本來準備走出禁閉室的人唰地轉身對他一陣拳打腳踢。
「小東西,叫什麼叫,顯得我如何虐待你了。」那人像踢沙包似的,白黎哭的越慘,他踢的越狠。
最後那人踢累了,橫眉怒目地戳著他鼻子說道,「你哭的越慘,老子打地越厲害。」
白黎瑟縮在角落,他那時候不明白,明明該生氣怒罵的該是自己,為什麼師兄這麼生氣?
但後來漸漸長大,他知道弱小的人是沒有選擇權的。
別人要他忍著他就只能忍著,否則會有更多的折磨等著他。
自從那次寒冬被關在禁閉室后,他身體越發孱弱,其他孩子只是手腳長凍瘡,而他不僅四肢就連臉上和耳朵上都是凍瘡。
本來就像個瘦猴子似的,這下滿臉的紅黑潰膿的凍瘡疙瘩,讓他看起來像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丑東西來了,快來看,丑東西來了!」
他像被圍觀的猴子,滿足周圍人興趣后還會被扔石頭或者拳打腳踢威脅他滾遠點。
所以,白黎害怕冬天,冬天又冷又陰暗。
沒有人喜歡他,人人都嫌棄他。
白黎睡夢中眉頭緊巴巴擰在一起,腦海里是各種怒罵嘲笑聲,像凄厲的鬼叫聲一般讓他瑟瑟發抖。
白黎彷徨失措,天昏地轉中,他抱著頭瑟縮在角落。
直到他視線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巨大的怪物,那怪物伸手遞出一個白饅頭。
那怪物口吐人言:「一味的忍讓只會換來無盡的欺辱,你已經不一樣了。快點醒來,一切都過去了。醒來就能見到一堆靈果了。」
睡夢中的白黎哽咽一聲,忽地睜開眼睛,眼裡有一絲慌張,他立馬扭頭看一旁的靈果。
他抬手摸了摸,靈果是真的,不是做夢幻想的!
白黎眼裡迸發出燦爛的笑意,真的一切慢慢都不一樣了。
誒,白黎感覺到嘴角一絲冷冷的咸意,抬手用衣角擦乾嘴角,而後又摸了摸濕潤的眼角。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了,腦海里也只殘留著模模糊糊的夢境。
他只記得一大片大片的灰暗十分難受,最後出現了一個陌生高大的巨怪給他一個饅頭和一堆靈果。
白黎抬手拍了拍自己額頭,他怎麼給記錯了。
靈果是鬼影們給的啊。
而且夢裡的陌生的怪物是怎麼一回事?
白黎摸不找頭腦,最後低頭看到懷裡攤開的話本。
——魔頭寂不懨修鍊禁術走火入魔,一夜滅了師門。曾有人早起的樵夫在一片火海中遠遠窺見一個身高數丈,四肢如巨人的怪物……
啊,白黎哭笑不得,這夢可真夠荒誕的。
白黎又看著一堆靈果,頓時視線不敢看不遠處的鬼影了。
他怎麼可以把朋友送給他的靈果在夢裡夢成是魔頭寂不懨送的啊。
可能是他晚上睡覺前讀到了這段話記憶尤為深刻吧,白黎有點心虛又愧疚地想著。
他起身將被褥和話本收入收納環中,然後簡單拿出點饅頭和辣椒醬添點肚子,又吃了五個靈果,早餐便是解決了。
「早啊——」白黎朝果子樹上的鬼影們招手。
「呃……」鬼影們有氣無力地扭頭看了一眼滿臉燦爛的白黎。
鬼影們又看了眼自家兄弟,相互間默默打氣,「早,受害人。」
「早,受害人,今天也要加油在老賊手下活著!」
白黎見果子樹上的黑霧鬼影沒有動靜,以為自己聲音小了,於是他捏了捏衣角,有點害羞的走進。
白黎一路緊張的踢著石子,嘴裡像是念念有詞似的演練著什麼。
「早啊-新的一天見到你們真好!」白黎說完深深地鬆了口氣,臉上綻放出大大的笑容。
「啊啊啊,這老賊又開工唱戲了!」
鬼霧內部被這白黎這加強版的力度嚇得心驚膽戰,鬼四一聲譏笑,然而不等他回復,他又變成了原身。
只聽手指粗細的枝椏卡擦,嘭得一聲,一頭銀狼壓斷細枝從樹上摔了下來。
鬼四的譏笑頓時變成驚恐,他不就是回復得慢一點了嗎,表情生動了一點嗎!
他躺在地上看著那張笑嘻嘻的小臉,彷彿寫滿了吃鬼二字。
一旁寂不懨剛來就見小豆芽熱情的向狼鬼們打招呼,一夜之間他錯過了什麼?
他聽見狼鬼們痛苦無助的私語覺得頗為有趣,於是決定再提提趣味度。
他倚靠在大樹邊,百無聊賴得等著好戲開場。
「啊,你怎麼摔下來了。」白黎疾跑了幾步,焦急又擔憂問道。
「都怪我不好,突然打招呼,把你嚇了一跳。」
鬼四原本剛剛站起來的四肢,這下直接嚇到腿抽筋——又摔捯了地上。
白黎見狀以為摔斷了腿,他眼裡自責的淚水打轉,「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寂不懨見狀嘖了一聲,這有什麼好哭的。
他嘴角一勾,抬手朝那銀狼一點,只聽一陣慘叫狼嚎。
「嗷嗷嗷!」——啊啊啊,惡魔的眼淚!
鬼四隻覺得滴在自己身上的淚珠像一把把匕首插得他渾身疼。
鬼四看白黎哭的情真意切,不知道是痛得恍惚了還是怎的,他兇惡地道,「能不能不哭了!」
白黎哭得自責猛得被凶呆了,只見下一秒,眼前的銀狼咻地起跳又狠狠跌下。
一時間十分安靜,只有果樹下的寂不懨挑著眉,嘴角有一絲不明的弧度。
「嗷嗷嗷……」
「鬼四怎麼有膽子凶那老饕餮,這下好了吧,摔得好慘啊——」
白黎以為銀狼抗拒自己靠近,不自覺扣著手心,不知道如何是好。
才剛做的一天朋友,難道就又沒朋友了嗎?
他果然不是讓人喜歡的人,他明明都很努力想做好朋友的。
他其實不愛哭的,他也不敢哭。
白黎抬起衣角擦了擦眼角,抿著嘴巴默默走了。
他習慣了一個人,轉身後卻又發現這個秘境中,他無處可去。
寂不懨皺了皺眉,一道法力劈向攤在地上掙扎動彈的銀狼。
鬼四又是一聲慘叫,剛好對上白黎擔憂的回頭。
鬼四被白黎盯的渾身豎毛,心道這老賊看他的眼神就像再說:給你最後一次活命的機會。
白黎不懂鬼四狼眼莫名的神情,他努力控制抽噎的氣息:「你為什麼這麼看我。」
鬼四看著老賊滿臉寫著快逗我開心的暗示,內心憤怒無法壓抑,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不喜歡你流淚,我只想看你笑!」
白黎短暫一怔,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他的嘴角卻先揚了起來。
而後他看見那攤在地上的銀狼瞬間起身,然後咬著自己的尾巴在原地轉圈圈。
鬼四被突然轉的氣喘吁吁,抬眼便見滿臉笑意的白黎,果然這老賊慣會耍鬼!
「現在開心了嗎!」
「開心了!」
白黎吸了吸鼻子,露出兩顆小虎牙。
他怎麼能不相信他的朋友呢,他明明知道這是個口是心非的傢伙,即使關心人也是兇巴巴的語氣。
不喜歡哭就直說啊,倒也不用滿臉兇巴巴的咬著尾巴,轉圈逗自己吧,有點傻。
寂不懨看著不遠處的場景,心想世界上怎麼有這麼傻的人。
看個狗轉圈,就開心的破涕為笑。
寂不懨不懂白黎的腦迴路,只見他從一個低等的收納環里掏出來一包東西。
「很痛吧。」白黎蹲在銀狼身邊,試著伸出一根手指頭碰了碰。
他見手指一碰到銀狼便顫慄不止,看來真的很痛。
白黎攤開手心,朝銀狼遞出去,愧疚得說道:「吃糖,吃了就不會痛了。」
鬼四鼻子不自覺嗅了嗅,心想老賊又想耍什麼花招。
剛剛讓他轉圈,現在莫不是要他學狗搖尾乞憐!
鬼四留住最後一絲狼性,高傲的扭過了頭。
白黎見狀又將手遞了過去,小聲說道,「真的吃了就不痛了。」而後他還手指蘸了一點喂進自己的嘴裡,瞬間笑意彷彿都帶著甜意,「真的好甜。」
鬼四本來就饞糖,看著白黎甜甜的笑意像是有些被蠱惑般的猶豫了。
「你上次不是說沒有糖了嗎?」
白黎笑意有一絲僵硬,尷尬得揪著手指頭,「糖只給朋友吃。」
「朋友?」鬼四狼眼翻了一下,信你個鬼。但又沒出息的低頭嗅了嗅糖。
白黎見狀將糖放在石塊上,見狼終於猶豫一下,舔了起來。
白黎見狼吃糖后藍灰色眼珠子都亮得放大了,他雀躍地問道,「吃夠了嗎?」
那舔的正歡的銀狼頓時一噎,咬著舌頭繃住了。
——吃夠了嗎,吃夠了好上路。
神啊,聽聽,惡魔又開始了。
作者有話說:
寂不懨:這是一個關於我給小黎馴狼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