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相見
小廝聞言,忙不迭地敞開大門,將人請了進去,這公主府里的人,他可怠慢不得。
小廝領著兩人進了前廳,忙快步去書房稟告陸靖。
書房裡的人得知后,像是早已預料般,他先是吩咐人,備好小姑娘愛吃的茶水糕點,后不緊不慢地提步出去。
阿照杏眸覆低,看著手中被綉帕包住的柳葉箭頭,微微發愣,她剛得知陸靖在京中的消息,便有人往公主府送來了這個。
若她沒記錯,布揚泰是因鹿角撞擊而致命,倘若那傷處不是因為鹿角,而是箭鋒呢。
思及此,她整個人猶如被鬼魅攫住心神,思緒止不住的紛飛。
他故意藉此,引她前來,究竟是為何?
可就算他不誘她,她也是要來問個明白的。
阿照心神不寧,指尖絞著裙擺微蜷:「夏詩,你到廊上等我。」
夏詩聽著外頭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遲疑道:「主子,這怕是不合適吧?」公主尚未出閣,怎可與外男單獨一處,雖然她們剛剛是從後門進來,應當無人瞧見,可這要是傳出去,總是惹些閑言碎語。
屋外的雨滴密密匝匝,潺潺而落,陸靖一襲墨青色直裰,連傘都未打,徑直朝這處趕來。
阿照緘默了一會,低道:「沒事的,只一會就好。」
夏詩再不情願,也只能走了出去。
陸靖跨步進屋,見小姑娘一身雲白色的折枝玉蘭對襟夏衫,正嫻靜地站在廳內等候。
雖是意料之中,可再次對上她那雙澄凈的眸時,他仍是微微怔愣了一瞬。
男人神情溫和,上前兩步,略著急道:「身上可淋著了,我讓人備了你愛吃的糕點,怎的不坐下等。」
阿照看向他,一雙眸子似琉璃般清凌,陸靖伸出手,想握過她的手腕。
小姑娘帶著防備般,後退了一步,碧青色的裙擺在空中搖曳,宛如被風吹散的綠萼花。
陸靖的手頓在了半空,他自嘲似的笑了笑,他朝思暮想的枕邊人,就這般憎惡他,連觸碰都不願。
阿照將手中的東西擲於桌上,質問:「陸大人,你究竟想做什麼?」她或嬌或甜的聲線,此刻滿是清冷疏離。
聽到她的稱呼,男人心口倏地輕顫,艱澀道:「和離一事,我尚未同意,阿照,你仍然是我的妻。」
她面色淡淡,反問一句:「那又如何?」
「我與陸大人本就是陰差陽錯,陸大人確是幫過我,我也盡了報恩的本分,現下一切歸位,你我各自婚嫁,便只當過往是一場露水姻緣,我們好聚好散,不成么?」
她素來乖柔的眉眼,此刻竟添上了幾分凌厲。
陸靖面有慍色,輕笑了一聲:「好一個好聚好散,我於公主而言到底是什麼,卑賤的臣子,還是流落民間時見不得人的私情。」
他緊咬牙根,聲音淬滿寒意,如同冬日裡化不開的冰霜,「你就怎麼想的避開我,甚至可以不惜遠嫁草原,你知不知道那布揚泰怎樣的人,他生性殘暴陰狠,你要是落在他手上,還有命活嗎?」
阿照一時怔住,卻被他這一句話點醒,她恍然開口:「陸靖,那日在圍場,你是故意讓我知道的,對不對。」
他做事那麼乾淨隱蔽,幾乎算無遺策,能叫大理寺的人都查不出分毫,卻偏偏讓她在圍場中看見了他。
兩人視線交織,他看著她,目光毫不避諱,坦蕩道:「是,是我做的。」
雖早有猜測,可聽他親口承認,阿照仍覺得驚愕,她整張小臉微白,顫著聲:「陸靖,你怎麼敢、你怎敢如此膽大妄為,那布揚泰可是我未來的夫君,你可知道,你這樣做,會為大魏引來多少禍端。」
布揚泰不單單這一個身份,更是維繫喀族與大魏百年交好的橋樑,可他竟敢輕而易舉地毀了。
話音擲地,陸靖眼瞳當即躥起一團火,他怒極反笑:「夫君?」
他步步朝她靠近,將人攏在桌几與臂彎之間,幽深的眸帶著駭人的執拗:「公主怎麼快就忘了,與你日夜相對的人是誰,與洞房花燭的人又是誰,公主將我當成什麼,用完便可隨手丟棄的男人么。」
阿照渾身頓住,「我不是來與你翻舊賬……我……」
她話還未說完,陸靖跟失控了一般,狠狠地掐著她纖柔的腰肢,啞聲質問:「阿照,你好好想清楚了,到底誰才是你的夫君。」
他將人抵在桌几上,兩人身子貼近,氣息拂面,男人滾燙的氣息似要將她灼傷。
阿照受不了他這麼熾熱的注視,她下意識想掙脫,卻連手腕也被陸靖錮住,這是她頭一回見他這般,哪怕是昔日他最生氣時,也未曾這樣過,意識到他狀態不對勁,她張了張唇:「陸靖,你怎麼……」
陸靖垂眼看著她,黯沉的眸子中透著濃郁的苦色,小姑娘似乎被嚇著了,眼尾蓄紅,瘦削肩頸顫顫巍巍,瀲灧的眼瞳內似還染上了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