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伏地龍

唐默雙眼一黑，內視腦海里的藏寶樓，只見那枚破損的桃符一分為二，其中那件自帶熒熒寶光，所謂的道門符器，自行遁去二樓六根柱子之一的暗格里，柱子表面爆發出濃翠綠光，顯化出「甲木」兩個篆字。

另外一塊桃符化作長兩尺四寸，寬也有尺二的板雕，仔細看才發現是手持繩索的神像浮雕，面目猙獰，或者也可以稱之為威風，煞氣透頂，被藏寶樓收起，存放在底層內里東邊的柱子空格里。

大概是唐默「凝視」此物的時間太長了些，忽然發現這塊被人劈斬的桃符木雕，竟然開始緩緩地修復，缺損的部位有如血肉自愈似的，尤其是豁口比較深的劈砍部位，兩邊冒出一顆顆米黃色的丁芽，彼此連接融合在一起。

原本只是一件死物，給唐默的感覺，卻像是有生命的玩意，正在緩緩地自愈恢復。

忽然間，唐默腦子裡靈光一閃，目光轉到「藏寶樓」的二樓，那裡收藏著道門全真道的符器，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

只不過，當他凝視的目光長久地落在上面，腦子忽然插進一根燒紅的縫衣針似的，片刻的清涼過後，熱死人的刺痛貫穿全身，整個人都感覺都不好了。

「喀嘞」一聲，唐默彷彿聽到有什麼堅固的東西破裂了似的，就像是自己親手打碎的，心裡莫名的一疼，隨即腦子昏沉沉的，就想馬上倒頭睡去。

唐默勉強睜開沉重至極的眼皮，看了看一臉關切的青衣書童，又瞥了一眼滿臉好奇，卻裝作一副不以為意的方家公子，強打精神道：「貧道可是將身家性命都交給你們了……」

說罷，方家嫡次子方言就看見這位修鍊出虛空神通的世外高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很快呼呼大睡過去。

一主一仆互相對視一眼，方言以眼神示意，朝身後的大門望去，青衣書童卻態度堅定地搖搖頭，第一次站在自己侍奉的公子對面。

方家嫡次子仔細想了想，自己和書童方巧過來此處，不僅全真道法師白石道人親口囑咐，途中遇見幾波衛所兵丁，有相熟的，也有陌生的，實在是不能瞞天過海，只能嘆了口氣。

轉念一想，方言很快發現自己若是與這位世外高人交好，實在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畢竟此人昏睡過去前，曾經將身家性命都交託給自己，這是何等的信任？可以說，將自己的生死都交出去了。自己怎麼能辜負呢？

方家嫡次子身為地方高門大族的格局立即打開了，他輕輕點了點頭，隨即對著自己的書童點頭示意，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方巧見此大喜，趕緊起身出門，看了看左右，招呼了兩個自家的武裝家丁過來，以二公子方言的名義，吩咐他們找來床單被褥枕頭之類的鋪蓋，也別管代價多少，只要乾淨整潔就好。

當然了，方家二公子使喚人，自然是空口白話，想怎麼來就怎麼來，不過方巧身為公子身邊的書童，不好狐假虎威壞了自己的名聲。

於是，方巧支使兩個武裝家丁時，話音剛落，隨手遞過去一串大錢，笑著說「請兩位哥哥吃茶！」，如此會來事、會做人的態度，當即讓倆薄有武技在身的家丁滿意極了，趕緊一路小跑著去辦此事。

這時候，唐默為了修復道門符器，導致自身耗費精力過度，不得不陷入自我保護的昏迷中，同時也激發了藏在藏寶樓二樓的「桃符」。

綿綿泊泊的靈光從腦海藏寶樓散發出來，進而瀰漫到唐默全身，將符器開竅納靈，有所殘缺的命格保護住，免得外邪趁機入體，壞了道基。

可是，發霉的肉乾、軍糧多有霉鬼、衰神駐留，這等給人帶去壞運的精神，察覺到有凡人入道奠基，本能地嫉妒著，化作一股陰風，就向唐默吹去。

瞬息間，唐默手腳冰涼，體溫就像是入涼水的煮雞蛋，熱氣一點點地被抽走，整個雞蛋從外到內開始涼了。

昏睡中，唐默的額頭髮熱了，面上浮現出陣陣紅暈，即便在睡中作著好夢，此時也忍不住打了個嚏，喃喃自語地說著胡話。

屋漏偏逢連夜雨！

唐默此時正值一生中，運勢最低潮的時候，可是偏偏就在此時，被霧城衛所連同本地士紳大戶，聯手擊敗鎮壓的海客船隊，據稱來自華亭高門吳家的餘孽，趁亂逃走的吳公子和兩個健仆，真是藝高人膽大，換了尋常人家的裝束，竟然偷偷摸摸地溜進衛所築城裡來。

換做是其他人，早就遠走高飛，甚至直接返回老家巢穴舔舐傷口，竟然在大敗虧輸后，還敢潛行到敵人的眼皮底下，妄想來個燈下黑，可見他們所圖不小。

也不知他們用了什麼法子，吳公子竟然鎖定了鬼盔甲的所在，分別是兩處地方。

他們一行三人混進衛所築城裡，裝作寒門子弟來長長見識，悄然來到其中一處地頭，可是抬頭看見擅長飛符的全真道法師，吳公子的心就涼了半截。

再繼續，遠遠看到三座井字法壇，分明是瀛洲出雲領主所賜，三尊天門將·式神鎧竟然只剩下兩具軀殼，勉強地維持著聯繫，更是虛弱地讓人難以置信。

大概是因緣者的窺視，驚動了裡面的全真道法師，白石道人詫異地側頭回眸，沒發現什麼異常，就沒有吭聲，持著桃符鎮壓邪靈之力，默默念誦神咒，不斷化解鬼盔甲里的殘魂。

他這裡是經驗不足，卻把吳公子和兩個健仆嚇個半死，紛紛雙手抱頭，屏住呼吸，灰溜溜地滾開了，直到逃地遠遠的，三人才敢大口大口地呼吸。

「此人法力高深莫測，不可力敵，只能智取！」

吳公子說著自己都不信的話，兩個健仆互相對視一眼，默契地連連點頭，為公子這番話欣悅笑納了，可是他們心裡怎麼想，也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既然全真道法師嚴防死守，沒有任何罅漏可趁，無計可施之下，三人只能繼續用秘法，追溯另一具天門將·式神鎧的所在。

這不，也沒過多久，吳公子就帶著兩個健仆摸到低頭，本地高門大戶方家在衛所築城的軍械庫所在。

大概是方家的武裝家丁都去赴那慶功宴的緣故，留下值守的兩個家丁，也因為被青衣書童方巧支使著去尋找被褥去了。

眼下，偌大的一座軍械補給庫房裡，只有一個昏迷不醒的唐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郎，以及同樣歲數不大的書童。

吳公子發現此地空虛若此，心裡不禁大喜，額首招呼一下，就帶著兩個健僕從藏身處走出來，大搖大擺地朝目標走去。

方家二公子察覺有響動，回頭看過去，發現是一主二仆三個年輕人，原本還以為是附近哪家寒門小戶出身的儒生，在兩個家僕的保護下出來增長見識。

只不過，他的直覺很靈，粗粗看第一眼還好，再仔細看就發現不對勁了，不知道從哪裡吹來的一道寒風，激靈一下，後背冒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冷汗，寒毛更是根根豎起。

「是殺氣！」

話音剛落，吳公子就看見對面不遠處的公子哥伸手拔劍，心頭一突，急地跳腳，隨即看到那把劍生鏽似的，卡在劍鞘里，任憑他如何用力都是無用，一顆懸到嗓子眼的心，立即放下到肚子里。

「殺！」兩個健仆腳程不慢，甚至后發先至，越過自家公子，向對面一主一仆衝過去。

哪怕進城時，三人卸下隨身兵刃，兩個健仆掄起沙煲大的拳頭，以他們的體格，空手白打的威力依舊不可小覷。

方公子哪裡見過這等陣仗，拔劍出鞘都做不到，嚇地連連後退，噔噔噔，腳後跟踩到什麼，當即絆倒在地上，嚇地書童方巧趕緊過去攙扶。

這時，躺在地上的唐默有如對摺的蝦公，上身和雙腳都翹起，原來是被方家二公子踩到了小腹，儘管還在昏睡中，從「藏寶樓」收藏的戚家刀微弱的刀魂上獲得的基礎刀術，卻早就成了肌肉記憶。

兩個健仆滿臉猙獰地撲進來，「垂頭喪氣」的唐默感受到一陣殺氣，完全是沖自己來的，右手憑空召出「戚家刀」，趴跪在地上，右手持刀就是一招「伏地龍」。

咔嚓……咔嚓，快到變成一聲，兩個健仆的膝頭迎風面，被鋒利無比的名刀一招重創，當即往前跪倒在地，身體失去平衡，其中一個不走運的傢伙，竟然伸長脖子，就往雪亮的刀鋒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