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到元安殿,離鉞向平嬤嬤致謝:「多虧嬤嬤相護,委屈嬤嬤了。」
「小主折煞奴婢了。」平嬤嬤嘖嘖稱奇,黎貴人突然這麼規矩,怪讓人不適應的。
然而一轉眼,懷裡就被塞了把珠釵銀子,「規矩」的黎貴人擠眉弄眼道:「拿去,隨便花。」
平嬤嬤:「……」
皇後娘娘,奴婢真沒這麼教過。
元安殿是翊坤宮的后西配殿,雖未住人也一直有在打掃,無需花大力氣收拾。
這邊安頓好,平嬤嬤的任務告一段落,便要回永壽宮去。
「小主擅自保重,萬不能再想不開了。」
「嬤嬤不用擔心,我想的特別開。」離鉞站在門口揮手絹,「有空常來玩啊。」
平嬤嬤簡直沒眼看。
次日,封賞送進門,除了衣物首飾,另給分配了三個宮女、三個太監,一下子熱鬧了不少。
離鉞讓春桃頂了平嬤嬤的缺,管房裡的一切事務,新來的靈雲、靈巧、靈玉都聽她的。
常德管外頭,同時給德興、德安、德全安排活計。
搬到翊坤宮,以為會很麻煩,其實比想象中省心。
皇後娘娘為人寬和,不愛給妃嬪們立規矩,免了日常請安,只在初一十五見見大家。
年貴妃身體不好,也不讓人請安。
不過翊坤宮是有主的,不能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地造。離鉞便帶著人跑回景陽宮去鍛煉,反正那邊空著。
又因為不想應付翊坤宮的女人們,她乾脆飯都在景陽宮吃,天黑了才回。
隨著時間推移,她的訓練強度逐漸增加,寒冬臘月穿單衣還汗流浹背的,看著都累得慌。
靈巧是個有想法的,為了拉近主僕感情,閑時就在旁邊照貓畫虎地學。
離鉞舉大半缸水做深蹲,她就舉半框豆子;離鉞拿掃帚把耍棍法,她就拿雞毛撣子耍。
「真想學嗎?」離鉞橫掃出一棍子,打得空氣嗚嗚作響。
「真的真的。」小主可算注意到自己了!
靈巧用力點頭,雞毛撣子胡亂划拉。
「定住。」離鉞收棍,走過去幫她糾正動作,「手臂綳直,重心太高了,屈膝,再屈,腰腹用力……」
靈巧畢竟是通過了宮女的入職培訓的,各種禮儀、端拿動作能精準到寸到厘,武術動作自然也能迅速領悟訣竅。
離鉞怎麼糾正她都乖乖照做,不到一晌,她哼哼哈嘿舞起雞毛撣子,就挺像那麼回事兒了。
簡化的一套棍法耍完,靈巧累得滿頭大汗:「小主,奴婢做得對嗎?」
「不錯,到位。」離鉞對機靈的孩子從來不吝嗇表揚,「重複五遍就可以休息了。」
靈巧笑容勉強:「……好的。」
嗚嗚嗚,要累趴下了。
離鉞問院里其他人:「你們要一起嗎?」
眾人連連搖頭,遭不住遭不住。
離鉞並不強求。
豆芽嫌棄道:「又過上了煉體+教導晚輩的日子,你不膩嗎?」
「不膩,且樂在其中。」
她樂在其中,翊坤宮其他庶妃就不得勁兒了。
都知道她是來給年貴妃沖喜的,猜測她會不甘心、會鬧騰,或者會躲在房裡哭,結果她天天跑沒影兒。
她們白天敲門,她總也不在;晚上等,強撐著瞌睡等得快禁宵了,人家直接一溜煙躥回房閂門睡了。以至於七八天過去了,她們愣是不曉得元安殿住的是人是鬼。
只聽說非常康健,能倒拔垂楊柳,大抵是個女生男相的魁梧婦人?
說不定長著絡腮鬍,要不然萬歲爺嫌她粗鄙呢!
一方面,她們忒好奇這沖喜的倒霉蛋長得有多奇形怪狀。另一方面,聽都沒聽說過的人,突然越過她們成了貴人,哪怕是來沖喜的,誰能不酸?
各庶妃私下一商量,決定攛掇年貴妃出面喊人,就不信這樣還見不著她。
這日,萬歲爺到永壽宮去了,年貴妃閑來無事,便想和自主來請安的庶妃們說會話。
「這黎貴人也忒不知趣了,娘娘好心免了請安,她竟真的一次都不來。」郭常在可算逮著機會了,邊給年貴妃捏腿邊上眼藥。
茶几上擺著一盤蜜橘,劉答應把橘子皮剝成花瓣狀放在一旁,又仔仔細細將橘肉上的白色脈絡撕下,然後才一瓣一瓣餵給年貴妃:
「奴婢找了她好幾次,人總是不在。每天天黑才回,也不知去哪裡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不是個安分的。」
其他人幫腔:「要奴婢說,娘娘就該把黎貴人叫來立立規矩,不是來陪您解悶兒的嘛,都不露面,解的哪門子悶?」
「對呀對呀,娘娘把黎貴人喊來說說話嘛。」
「都是姐妹,做什麼藏著掖著的?」
年貴妃還不至於因幾句挑撥就對黎貴人有什麼意見,只是有句話說得不錯:她是個解悶兒的,面都不露也忒不知趣了。
於是,離鉞被從景陽宮逮了回來,帶著靈巧,在一眾八卦目光中進了門。
滿屋子鶯鶯燕燕大失所望:嗐,這不是長得挺正常的嘛。
並不壯,身形高瘦,圓臉杏眼,規規矩矩站在那兒,瞧著乖乖巧巧的樣子。丑是肯定不醜,但也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人,真真沒什麼特別的。
「起吧。」年貴妃好奇地問,「你都會什麼新鮮玩意兒,耍給本宮看看。」
郭常在等人比年貴妃還興緻勃勃:「黎姐姐聽到娘娘的話了么?快讓姐妹們見識見識你的本事。」
「逗大傢伙兒開心一下嘛。」
「愣著做什麼?快開始呀。」
「呵。」離鉞冷笑,手指捏得咔咔響,「我最擅長爆頭,你們誰來做道具?」
「爆頭是什麼?哪個爆哪個頭?」
「沒聽說過這門雜耍,是不是不想耍給娘娘看,敷衍咱們呢?」
離鉞:「……」
威脅了個寂寞。
庶妃們還在那兒嘰嘰喳喳的:「你到底要表演什麼呀?」
「你到底能不能逗娘娘開心啊?」
「娘娘您看她木獃獃的,哪能解悶兒?」
「住嘴!」年貴妃被吵得頭疼,「嚷嚷什麼嚷嚷?」
「娘娘恕罪。」庶妃們瞬間乖得像鵪鶉。
離鉞覺得,年貴妃身體不好,跟這群女人脫不了干係,任誰屋裡養了大幾千的鴨子不得神經衰弱啊?
「算了。」頭一疼,年貴妃沒興趣看稀罕玩意兒了,「都退下。」
年貴妃讓散了,離鉞就打算再去景陽宮,繼續考校靈巧基礎棍法。誰知道郭常在她們非找存在感,小學雞似的把她和靈巧堵在牆角不讓走。
「黎姐姐到底會什麼雜耍呀?」
「不要小氣,展示給妹妹們看看嘛。」
「姐姐家裡是雜耍出身嗎?怪不得勾了萬歲爺的眼呢。可惜咱們都是正經八旗出身,不會那等獵奇的把戲。」
離鉞就無奈:「好好的人,為什麼偏偏長了嘴?」
豆芽很兇殘:「這一顆顆花里胡哨的頭,爆煙花絕對漂亮,快上!」
靈巧兇巴巴地擋在離鉞身前:「我家小主是貴人,比你們位分高,你們敢攔路?」
「呸!」郭常在啐了一口,「貴人有什麼了不起的?都是貴妃娘娘跟前的奴婢,誰比誰高貴?」
聽到貴妃,靈巧頓時發虛:翊坤宮貴妃做主,這些人得了貴妃青睞,鬧將起來,貴妃說不定會拉偏架,於自家小主不利。
「那……那也是貴人,你們得放尊重點。」
劉答應挑著指甲嘲諷:「不過是個沖喜的,真以為自己有貴人的命呢?」
有個手黑的,悶不吭聲就想掐胸。叫人有苦說不出的手段多的是,傷在這種地方,她難不成有臉去告狀?
去你大爺的吧!
離鉞忍不了了,一拳砸在偷襲之人臉上,把靈巧扔出戰圈就開啟了武力教育。
豆芽大喜過望,跳戰舞給她加油:「弄她們弄她們,不要手軟。」
「血,天吶,快攔住她!」
豆芽:「你敢放水被攔住,我當場自殺。」
「你要這樣說,我就很想放點水了。」
「拉你墊背。」
「那算了。」
離鉞拎著一個女人的后領,提溜起來就跑,邊跑邊扯她頭髮,扯散了還把她自己的雙手綁一起。
「叫誰姐呢?跟誰倆呢?」
「好痛,我的頭髮,我的指甲!」
「快放下我家小主!」宮人追也追不上,只能無意義地吆喝,「小主別掙扎,越掙扎越痛。」
靈巧看一二十號宮人對自家小主圍追堵截,心想:收拾不了庶妃,還收拾不了你們?全給絆倒。
這下離鉞更輕鬆了,丟下手裡蓬頭亂髮的,衝進人群又提溜出來一個:「想看雜耍?這就給你表演。」
被拎著褲腰帶掛到了樹上,女人驚慌失色:「樹枝要斷了,救命,快救我!」
幾個宮人在下邊舉著手,隨著她搖晃的方向移動:「哎哎哎小主別動,越動斷得越快。」
再來一個,撅根樹枝抽她屁股:「貴人貴人,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位分,但你見了得請安。」
「哎呦,疼,哎呦別打了!」
「小主不能用手擋,十指連心,抽著手更疼。」
「知道我是沖喜的還來招惹,怕不是想壞貴妃命格?」扣完帽子,摁雪裡活埋。
「好冷,呸呸呸,這是什麼?」
「小主別張嘴,雪中有鳥屎,當心進嘴裡了。」
「你們這些沒用的狗奴才,快保護我,她又要來捉人了,保護我!」好不容易被救下的庶妃,和宮女緊緊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瑟瑟發抖,「你這莽婦不許過來,你走開啊!」
離鉞嫌棄得要死,沒有戰力可言,都不敢使勁揍,真是又菜又愛玩。
豆芽也嫌棄得要死:「動手了還不下狠手,沒意思。」
「廢話,這種程度大概值一個閉門思過,下狠手就必須出宮了。」
「那就出宮啊!」
「不。」
庶妃們鬼哭狼嚎,宮人又急吼吼的,整個翊坤宮都鬧翻了天。
年貴妃就是再頭疼也沒法歇著了,怒道:「來人,讓他們安靜,速去永壽宮稟報,把黎貴人抓起來!」
離鉞高舉雙手:「別碰我,你們再上前我可要反抗了。」
幾個宮女太監面面相覷,最終只是包圍了她。
也不知這黎貴人哪來的莽勁兒,拎著人愣是跑得他們追都追不上。眼下她空著手,更招惹不得了,還是等皇後娘娘或者萬歲爺的人來對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