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時鹿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雖然平時偽裝的很好,但本質卻是惡劣的,尤其是在性格上有些瑕疵。
畢竟從小生活在那樣的家庭里,既沒有黑化走向極端,也沒有整日怨天尤人,反而積極融入社會,努力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如此品性,簡直就是勵志和正能量的代言人。
封臨初走進市刑警大隊的大門,注意到身後的人沒有跟上,腳尖一轉側過了身。
少女巴掌大的小臉上架著一副寬大的墨鏡,微卷的長發被精心紮成一個蓬鬆的高馬尾,唇上一點淡紅,在瓷白肌膚的襯托下,透出幾分嬌艷。
見她微仰著頭,封臨初癱著臉催促道:「發什麼呆,跟上。」
「哦。」時鹿隨口應了聲,取下墨鏡又朝正前方的建築看了一眼,忽見那一抹背影越行越遠,忙不迭追了上去。
昨天回到宿舍后不久,時鹿便接到了市刑警大隊的電話,通知她到隊里走一趟,還讓她順道把封臨初也接來。
時鹿還記得之前那位隊長說過要找她做筆錄的事情,猜想他們是要向兩個當事人同時問話,再者封臨初確實是為救她才受的傷,也就答應了這個不怎麼過分的請求。
兩個人來到貼著『特別安全行動三組』的區域,裡面空間不大,環境也相對簡陋,目測辦公位不超過十個,桌面空空蕩蕩,只有三個工位上坐著人,其中還有個不合群的在最角落位置。
另外兩位時鹿已經見過好幾次,只是不知道姓名。
「我們隊終於來新人了。」蘇暮冬熱情地朝時鹿伸出手:「蘇暮冬,進隊還不滿一年,也是一個新人。那個是朱難,不愛說話,叫他難哥就行。角落裡的是趙書藍,信息科的。」
「聽說人到了啊。」
「不,我不是。」時鹿的解釋被一道女聲打斷。
女人留著一頭幹練的短髮,走路帶風,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雷厲風行的氣勢。
她在時鹿面前停住,放下手上的文件袋,露出了長輩欣賞晚輩的目光:「呦,新來的小姑娘長得可真漂亮,以後我手底下那些小夥子還不得搶著往你們這跑。」
說完又轉開眸光落在封臨初身上,瞥了眼他的左手,笑著打趣道:「你這小子,終於被人打了吧。」
封臨初彷彿沒聽見一般,一聲不吭地朝不遠處的辦公室走去。
調侃不成,段俞非撇了撇嘴,把文件袋換了只手,向時鹿伸出右手:「二隊段俞非,以後還請小大師多多關照。」
時鹿:「我不是……」
「不用謙虛,我明白的,別讓唐隊等急了,我們過去吧。」段俞非拉住時鹿手,輕輕一握便鬆開了,自來熟地虛搭著她的背,夾帶著她往辦公室走。
時鹿:……你們能不能給人說句話的機會。
會議室很小,陳設單調簡單,靠近門的一側是資料櫃,中間是會議桌,只有七把椅子,後面靠牆的矮柜上整整齊齊擺放著四個造型精美的別墅模型。
好奇心促使時鹿多看了兩眼,敏銳地捕捉到幾個細節,神經瞬間緊繃,那些別墅並不是什麼模型擺件,而是紙疊的,燒給死人的那種。
每棟別墅的門上都貼著一小張黃紙,上面寫著名字,還是紅色的。
「人到齊了,我們進入正題。」
聽到聲音,時鹿回過頭,唐信忠坐在主位上,左手邊依次是段俞非、朱難、蘇暮冬,右手邊只有封臨初孤零零一個人,像是被排擠了一樣。
除了封臨初,其餘四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時鹿,大有她不坐下,會議就不開始的架勢。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時鹿不得不硬著頭皮坐到封臨初旁邊的座位,直挺著背,佯裝淡定。
唐信忠抬手指向時鹿,笑著說:「介紹一下,這位也是浮禪子大師的徒弟,今天入職,以後就是小封的助理了。」
時鹿:??
沉默數秒,時鹿皮笑肉不笑道:「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這回事?」
唐信忠語頓,疑惑地看向邊上的封臨初:「昨天大師在電話里不是說這是她本人的意願?」
封臨初肯定:「沒錯,他本人的意思。」
唐信忠:「……」
好傢夥,你們擱這玩文字遊戲呢!
「你們的事等我走了再商量唄,手頭上還有好幾個案子快忙不過來了,我們速戰速決。」進入工作狀態的段俞非好似變了一個人,面色嚴肅地指了下放在桌上的文件袋:「這是張淑葦一年多前涉及的案件。」
時鹿本打算離開,然而張淑葦的名字卻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目光一沉,安靜聽完了段俞非的話。
張淑葦一年又四個月前涉及了一場兇殺案,死者正是她的鄰居劉阿婆。
屍體是在張淑葦家裡發現的,從現場的痕迹,被害人指甲里殘留的DNA,兇器上的指紋,還有鄰居的證詞,所有證據都指向兇手就是張淑葦。
而她也在這個時候不知所蹤。
當時查案的警方判定張淑葦是畏罪潛逃,展開地毯式搜索的同時還對外發布了懸賞通緝。
「根據法醫的初步鑒定,張淑葦死亡時間超過一年以上,後腦有傷,但不致命,從屍骨腐化的程度推斷,極有可能和劉阿婆死在同一個時間段。不排除真兇帶走張淑葦的屍體后偽裝了現場的可能性。」段俞非從文件袋裡拿出幾張照片,依次排開,「張淑葦的案子已經轉到二隊重新調查,問題是昨天下午又發生了一起兇殺案。」
「你們應該也接到了消息,劉阿婆的老伴陳海被殺了。」
「全身上下中了二十多刀,以我們查案的經驗來判斷,報復性仇殺的可能性很高。陳海這些年一直在工廠做保安,經常值夜班,偶爾會到附近的公園下棋,沒有借款,沒有不良嗜好,兒子事業穩健,不存在經濟糾紛。」段俞非用手指點了點照片:「張淑葦昨天上午消失,下午陳海就被殺,你們覺得這是巧合嗎?」
時鹿不小心瞥了一眼那些照片,血淋淋的畫面刺激著她的感官,驚得她慌忙避開視線,下意識問道:「張淑葦消失了?」
「原先我們把它裝在特製的容器里,昨天放出來問話,原以為它會很配合,沒想到卻突然發狂,我們反應不及時就被它跑了。」蘇暮冬低著頭:「是我忘記它是厲鬼,疏忽了。」
時鹿:「厲鬼?」
「鬼是因為執念徘徊在人世,厲鬼則是在恨意、怨氣、貪婪等負面情緒催生出的更高一級別的存在,它們不僅比普通鬼危險,還狡猾,製造假象騙人也是它們常用的手段。」封臨初解釋的語氣又平又緩,不帶主觀批判,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時鹿皺了下眉,看向封臨初的目光不怎麼友善,也不知道是因為可能被鬼騙了惱羞成怒,還是想起他之前的做法心生不快。
「陳海是張淑葦殺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是鬼殺人,這個案子就需要你們協助了,不過……」段俞非又放下兩張照片,接著說道:「這是小洪剛剛給我的,發生在一個星期前的案件,被害人是個富二代,也是被砍了二十多刀,所有證據都指向兇手是他的司機,不過刑偵隊那邊暫時還沒找到人。」
「這個富二代和陳海完全沒有交集,暫時還不能確定兩個案子之間有沒有聯繫,只是時間近手法又相似,有必要確認一下。」交代完案子,段俞非站了起來:「老規矩,二隊三隊聯合查案,需要人手通知我們,有事電話聯繫。」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
「我們繼續。」唐信忠拿回主導權,「想必你們應該明白,如果這次的犯人真是張淑葦,讓它逃走的我們也有連帶責任。」
「唐隊,出事了。」段俞非去而復返:「法醫室那邊好像有東西。」
唐信忠沒動,蘇暮冬和朱難率先奪門而出。
封臨初慢一步站起,側眸看向時鹿:「走了。」
時鹿不解:「我也要去?」
封臨初:「帶有陰氣的東西通常都是繞著警局走,就算是厲鬼也不例外,但如果是被我們帶進來的就不一樣了,法醫室里的那個,很有可能是張淑葦。」
這個理由成功說服時鹿,兩個人一前一後離開了會議室。
果然如同封臨初所說,出現在法醫室里的正是張淑葦,只是它的模樣和先前完全不同,渾身充斥著凜冽到具現化的黑霧,吊長著脖子五官猙獰,瞳孔充血嘴唇發紫,雙手綳直長出了又長又黑的指甲。
它懸在半空中一動不動,黑霧在法醫室內肆意橫行,周圍滿地狼藉。
時鹿被攔在法醫室門口,驚詫地看著裡面:「它怎麼了?」
站在她前面的蘇暮冬右手拿著一張符篆,雙手交叉護在胸前,一邊阻擋著陰氣衝撞,一邊解釋道:「可能是想起自己究竟是怎麼死的,被恐懼和恨意侵蝕了理智,變成了真正的厲鬼。」
懸在半空的張淑葦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腦袋忽然偏轉了幾分,視線與時鹿相交,它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瞳孔中的血色越來越濃,兩道血淚滑落,周身的黑氣再次暴漲。
封臨初舉起槍,神情冷漠:「沒救了。」
正欲扣下扳機,旁邊有隻手突然拉了他一把,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從他的頭頂躍出,以上升拋物線的軌道前進,目的地正好是張淑葦的腦門。
「哎呀!」一聲嬌俏的吭哧聲響起,張淑葦撲通墜地。
肆意穿行的黑霧頃刻消散,封臨初舉著槍的手頓了頓。
空氣突然安靜,所有人都注視著那抹走進法醫室的纖弱背影。
腦門鼓起了碗大的包,淚水在張淑葦眼眶中打轉,還未來得及委屈,冰涼的觸感就抵在了它的鼻尖。
張淑葦怔怔抬眸,瓷白漂亮卻充滿殺氣的臉懟到眼前,嚇得它眼珠子都要崩出來了。
「小張同學,你挺能啊,大白天在警局都敢破壞公物,信不信我掀了你的頭蓋骨拿來裝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