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打碼男子
鍾程叫了搬家公司,將妹妹的東西搬走之後,在家裡補了兩個小時的覺。
上午十二點,他吃過午飯,開始查監控,一直查到下。
查到最後,他自己都迷瞪了,隨便點開一段就看,不知道具體日期,也不知道查什麼。他起初是想找類似妹妹的身影,後來發現找到了也無法確認,因為該攝像頭位置高、範圍廣,人物細節拍得並不清楚,而且只有這一個鏡頭。
鍾程一邊撓著身上,一邊將畫面回拉,慢速播放,反覆觀看幾遍之後,在某一個角度下,他驚叫一聲,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知道此人是誰了。
此人的臉他雖然沒見過,但此人的後背、身形、還有那件黑色t恤,他都見過,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鍾穎不雅視頻中的男主人公——那名打碼男子!
再看日期,此段監控是在鍾穎遇害前八天,早上九點半,而此人和鍾穎發生關係的時間,正是這天的晚上七點。
時間剛好對得上,這人又穿著同款t恤,絕非偶然,必然是他無疑。
但由於此人是從酒店往外走的,攝像頭在酒店大廳內,視角傾斜往下對著入口拍攝,能更清楚地拍到進來人的臉,以及出去人的後背,所以此人拍的並不完整,只有一個側臉,臉型偏圓,平頭,身高一米七左右,身形偏胖,走路時一隻手插兜,另外一隻手捏著手機,皮膚狀態模糊,辨不出年齡。
鍾程逐秒播放,依然沒看見此人的正臉。
不過,鍾程發現,此人在走出酒店時,酒店門口停著一輛黑色奧迪轎車,他徑直打開那輛車的後座門,鑽進車內,揚長而去。
鍾程仔細觀察此人坐車離開的畫面,發現此人上車時駕輕就熟,不像是網約車,如果是網約車,至少要對照下車牌號,而且網約車一般都在路上等,不會直接開到酒店門口。除此之外,這輛車看外觀就知道價值不菲,鍾程截圖在網上搜索,確認是一輛奧迪q7,價格大約在七十萬左右,已屬豪車級別,這種級別的車,基本不會用來開網約車。
也就是說,要麼是此人的司機來接他,要麼是親友。
如果是親友,通常情況下會坐副駕駛。
綜合分析下來,司機的概率更大。
鍾程將監控畫面反覆看了七八遍,最有價值的信息,當屬那一身行頭,以及那輛奧迪車了。行頭是個人標籤,但無法確認身份,車輛可以。在奧迪車離開時,監控拍到了車牌號,鍾程將車牌號截圖下來,撥打了小武的電話。
「就是這輛車的主人,給我妹妹下藥,和我妹妹發生了關係,導致她被偷拍到不雅視頻。」鍾程對小武說,「無論如何,我得找到他。」
「哥……」小武語氣幽怨地說出一個字,就被鍾程打斷了。
「這事過後,你是我哥,武哥。」
「別這麼叫,聽著發虛。」
「武爺!」
「打住,我幫你查。」
鍾程在等待小武回話的過程中,安奈不住激動的心情,打電話和蘇言溪說了他的發現。蘇言溪表示這條線索非常關鍵,一定要想辦法查出此人身份。
這時的蘇言溪還被那三張照片困擾著,她本想查出是誰寄給她的,但問了一番快遞公司,最後卻查到了她自己頭上,快遞公司登記的發件人是她,身份證號和電話號碼都是她的,快遞員聲稱核對了真人才寄的,顯然是想推卸責任。
蘇言溪一直在迴避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四人的會面中,樊道明是以什麼身份參與的?嘉賓臨時換人是樊道明批複的,再聯想這三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是不是意味著樊道明早已知道此事,甚至參與其中了?
蘇言溪不想隨意揣測,決定直接去問樊道明。
她敲響了樊道明辦公室的門。
「進。」樊道明的聲音傳來。
蘇言溪推門進入,發現樊道明正在翻閱文件,看見蘇言溪后,他將文件合上,端起茶杯,輕飲一口:「言溪啊,我正想找你呢。」
蘇言溪記得上次她來找樊道明時,他似乎也是這麼說的。
「先說你的事吧。」樊道明起身坐到沙發上,指了指對面,「坐。」
蘇言溪坐下后,樊道明給她倒了一杯茶。
「關於黎墨,公司層面上還有處理嗎?」蘇言溪已經預感到,對黎墨的處罰,大概率是不會有了,畢竟都過去這麼多天了,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句。
「昨晚我才知道,公司內有人護著他,應該是楊副總,正因此,針對他的處罰才一直沒執行。」樊道明鄭重地道,「但我已經找總裁聊過了,黎墨肯定要被處罰,只是晚幾天。黎墨這幾天沒找你麻煩吧?」
「工作上倒還好。」蘇言溪如實道,「但我覺得前兩個嘉賓的死,尤其徐若彤的死,可能和黎墨有關。」
「哦?」樊道明喝了一口茶,「具體說說呢。」
「具體還不知道,只是推測。」蘇言溪想起那三張照片,將其掏出,放在茶几上,「這是今早有人寄給我的,我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麼,我不想亂猜。」
樊道明放下茶杯,拿起照片看了看。
「我記得這次會面,黎墨在嘉賓換人之前,約了徐若彤的經紀人,找我聊過。」樊道明放下照片,「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照片里這個捲髮女人是誰?」蘇言溪問。
「我和她也是第一次見,好像姓潘,具體名字不記得了,黎墨帶來的,和營銷有關,不是咱們公司的,具體情況你可以去問黎墨。」樊道明端起茶杯,視線越過杯麵,望著蘇言溪,「照片是誰寄給你的?」
「寄件人是我,寄件地址是我家,但我已經半個多月沒回這個家了,有人冒用了我的身份。」
「有意思。這幾張照片又沒特殊意義,搞這麼神秘幹什麼?」樊道明話鋒一轉,問道,「你還在調查那兩個嘉賓的死?」
蘇言溪點了點頭:「我覺得事情不簡單。」
樊道明起身走至窗邊,將窗帘拉到一半:「真相不是都查出來了嗎,警方也髮結案通告了,你也慢慢洗白了,怎麼還在查?」
蘇言溪站起身:「因為網暴還在持續,真相併不徹底,最關鍵的是根源沒除,我不想坐以待斃,再這樣下去,我只有死路一條。」
「這麼嚴重?」樊道明略微思索,「你說的根源是什麼?」
蘇言溪本想說黎墨,但覺得在掌握實證之前,不宜將話說得太滿,便道:「我覺得有一股勢力在背後搞我,目前還不確定是什麼。」
「聽起來有點陰謀論的意思了。」樊道明走近蘇言溪,語重心長地道,「言溪,會不會是你多慮了?現代社會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信息傳播速度慢,罵人的話隔一天才能傳到鄰村,如今網路速度一秒千里,罵人會在短時間內形成集群效果,也就是網路暴力。但凡稍微有點名氣的人物,多少都會遭受網路暴力。你現在也算自帶流量的主持人了,流量意味著名氣,也意味著被曝光在公眾視野之內。」
樊道明輕咳一聲,繼續道:「你的優缺點會被無限放大,讚揚和批評聲混雜在一起,難分彼此,猶如一碗水,一旦傾斜向某一方,碗里的水就會溢出,溢出的不是水,是你的情緒和精力。溢多了,溢快了,你的精氣神就會被掏空,身體也會隨之垮掉,這就是你說的死路一條吧。」
蘇言溪意識到樊道明說的很有道理,他從更高的角度,以更理性的方式來分析這件事,不看過程,只看結果,確實是這樣,但凡有點名氣的人,肯定有負.面評論,如果一味糾結,只會掏空身體,於事無補。但細想之下,這次的網路暴力和普通負.面評價並不一樣,這更像是有預謀的傷害性.行為。
「樊總的意思是放任不管嗎?」蘇言溪記得上次樊道明就有類似的建議。
「可以管,但要懂得取捨。」樊道明道,「都說亂世出英雄,現在的網路輿論大環境,就算亂世,你何不把握這種機會呢?」
蘇言溪陷入了思索。
樊道明又道:「其實很簡單,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是想做一個正直的好人,還是想做一個有影響力的人物,在兩者不可兼得的情況下,你會更傾向於哪一種?」
蘇言溪正欲開口。
樊道明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在平和的狀態下,你的心靈會給你答案,只需要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蘇言溪已經有答案了,或者說答案一直在她心裡,要不然也不會走到這一步。樊道明說的沒錯,換一個人也許會感激這種機會,比如辛馨,她為何急著參加節目,為何會在直播間取那樣的噱頭名號,還不是為了博取流量。
「說回調查的事——」樊道明重新坐回到沙發上,語氣嚴肅了一些,「私下調查可以,但別太深入了,任何人都經不住查,每個人都有秘密和黑點,查出來對大家都沒好處,要是嘉賓的死真和黎墨有關,警察會介入的。」
蘇言溪聽出來,樊道明這是希望她的調查到此為止。
確實,基於樊道明剛才那番話,停止調查,配合營銷,放眼朝前看,對大家都好。
誰不想名利雙收呢?
在這一刻,蘇言溪忽然意識到,本質上,樊道明和她並非一路人,當然這也不能怪樊道明,站在他的位置和角度,他只能這麼做,他總不能為了蘇言溪這點小事,和上頭撕破臉,放棄前途吧?蘇言溪能理解樊道明,但無法苟同。
「謝謝樊總說這麼多。」蘇言溪心裡有些失落,不知是因為樊道明的話,還是樊道明這個人,其實無所謂了,她之前就已決定離職,沒離職的原因只是想藉助平台發聲,她深知網路時代,一旦失去發聲渠道,只能任人宰割。
蘇言溪還欲再說,手機震動響起,鍾程打來了電話,她按掉之後,鍾程又打來了。
「接吧,咱又不是外人。」樊道明端起茶慢悠悠地喝著。
蘇言溪走至窗邊,接聽了電話。
「怎麼了?」蘇言溪低聲問。
「那個車牌號查到了!」鍾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車主是你們公司的人。」
「誰?」
「樊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