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明牌博弈

第二十九章 明牌博弈

監控畫面中的鐘程驅車離開了。

黎墨站在德瑞酒店門口,抽了兩支煙。

他很快就判斷出了局勢,臉上沒有絲毫慌張,反而露出一抹陰沉的微笑。

他做出了兩個假設,第一,如果蘇言溪和鍾程預判到了他的預判,並順勢而為,鍾程留在車內當幌子,蘇言溪繞到茶園後方,跟蹤監視了他,看到了他昨晚和今早的所有行為,他們後續會怎麼做?第二,如果蘇言溪和鍾程依然被蒙在鼓裡,監控確實查了,但什麼都沒查到,剛才看到的青年男子不是蘇言溪假扮的,副駕駛座上人就是蘇言溪,一切都是他多疑了,這種情況下,他們後續會怎麼做?

黎墨做出推演,如果是第一種,他們會將部分注意力轉移到潘晴和沈雅美身上,可能會主動聯繫她們,以求破局;如果是第二種,他們會繼續擇機監視他。

黎墨決定針對第一種推演,提前制定應對策略。

沈雅美倒還好,稍微有點麻煩的是潘晴,但他相信可以安撫潘晴,大不了就將「那件事」往前提,他知道潘晴的軟肋在哪,一個有軟肋的人,做事會留好退路。

當然,最好的防守是進攻。

黎墨手裡握著蘇言溪的致命弱點,毫不誇張地說,蘇言溪的命運就捏在他手裡,可他暫不準備出招,畢竟蘇言溪還有用,有料訪談現在是重點節目,短期吸流量的能力十分強大,沒必要和利益過不去。但如果她敢更進一步,或以此作為要挾,逼得大家難受,他絕不會心慈手軟,他會讓蘇言溪知道,究竟是誰說了算。

黎墨考慮的,是全局。

他已經被詐過一次,不可能再上第二次當。

這件事,遠遠沒到慌張的時候,只是一向追求完美的他有些反應過度而已。

「就算讓你們放開查,又能查到什麼呢?」黎墨輕哼一聲,將煙頭扔在地上,用皮鞋來回碾壓著,「我沒有低估你們,反而高看你們了。」

另外一邊,黎墨和蘇言溪匯合,兩人在車上一路無話,將車還給租賃公司后,租賃公司在檢查車體的時候,發現了車底的竊.聽器,他們早有預料,並未驚訝。

還了車,又重新租了一輛,上車后,兩人才開始交流。

「這個黎墨,腳踏兩條船啊——」鍾程率先開口,但隨即想到什麼,低聲問,「現在能用正常方式交流了嗎?」

「當然。」蘇言溪點頭道,「其實在你妹妹住處的時候,我們的對話黎墨就不知道,但正是由於我們用那種模式對話,用那種思維思考,才完善了後續的計劃。」

「這計策,也就你想得出來,我是真的服氣。」鍾程瞥了一眼後座的充氣娃娃,「昨晚我對著她說了一宿,可把我憋壞了。」

蘇言溪抿嘴一笑,並未接話。

「說回黎墨——」鍾程輕咳一聲,「他精力也是真旺盛,和捲髮女子折騰一晚上,一早又去找徐若彤經紀人,飯都沒吃,直接就去酒店開房了……」

「具體情況很難說。」蘇言溪客觀地道,「我昨晚只看見他和捲髮女子去酒店開房,並不知道他們在房內幹什麼,今早看見捲髮女子先一步走,他后一步走,他去了光明小區,和沈雅美在小區門口擁抱了一下,接著就去了德瑞酒店,但他們具體去酒店幹什麼,不知道。後來我也沒見沈雅美出來,只有黎墨一個人到酒店前台,應該是問監控的事。」

略微停頓,蘇言溪繼續道:「不過,黎墨去見沈雅美肯定是瞞著捲髮女子的,他們三人的關係必然很特殊,這是我們這次行動中掌握的最重要信息。」

「這次行動還印證了一件事——」鍾程提聲道,「他們確實心中有鬼。」

「沒錯。他們的監聽行為,證明那張卡片讓黎墨感到了威脅,徐若彤、鍾穎的死與黎墨脫不了干係,捲髮女子應該也是一份子。」蘇言溪拿出便簽,在上面記錄著,「可實際上,我們昨晚並沒有發現實質性內容,一切都是推測,既沒實證,也沒有指向性很明確的線索,主要是關乎他們三人關係的。」

「我們要不要把他們的關係捅破,將局攪亂?」鍾程道。

蘇言溪思索片刻,搖了搖頭。

「我今早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如果捅破了,或我們主動聯繫了捲髮女子,告知了她黎墨的行為,對整件事有什麼影響,對黎墨有什麼影響?」蘇言溪分析道,「首先,他們三人到底是什麼關係,我們並不能確定,這就給黎墨留下了解釋的空間;其次,黎墨很可能留有後手,一旦我們那樣做了,也許會被誤導,走入調查死胡同;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黎墨知不知道我們掌握了這條信息,從今早他查監控時慌張的狀態來看,我覺得他應該猜到了,在他猜到的前提下,他會怎麼做,或者說,他會如何彌補昨晚的過錯?」

鍾程雙眼盯著道路,也許是一晚沒睡的緣故,思維有些凝滯。

「你說,在我們不知道一把劍能否殺人之前,是將劍砍下去試,還是將劍懸在對方頭頂上,看對方的反應來判斷?」蘇言溪望向鍾程。

「我覺得吧……」鍾程撓了撓頭,「將劍懸在脖子上,更讓人害怕,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砍下來。」

「對,一件懸而未決的事,比正面衝突,更能讓人寢食難安。」蘇言溪點頭道,「所以,當前的局面,我們需要放緩節奏,消磨他的耐心,讓他自亂陣腳。對付他,要時刻謹記,他能先我們一步,甚至是兩步。」

「那……「鍾程踩下油門,駛過紅綠燈,「接下來咋辦?」

「我們假設他已經知道了一切,從今天開始,大家就進入了一種明牌博弈的狀態,彼此不戳破,以試探為主,誰先在原有局面上變,誰就會陷入被動。所以,針對黎墨本身,我們暫時按兵不動,但我們需要在另外的調查方向上取得突破。也就是用當前的局面拖住他,把主要精力轉移到別的地方。」

「什麼地方?」鍾程感覺腦子成了一團漿糊。

「第一,繼續排查德瑞酒店的監控,從黎墨的反應來看,監控內也許隱藏著重要線索,要不然他沒必要第一時間去處理監控的事;第二,捲髮女子的身份,她是一個關鍵人物,昨晚黎墨一直在公司,是誰設計的監聽計劃,肯定是捲髮女子,從我昨晚的跟蹤來看,黎墨和捲髮女子的相處模式,與沈雅美不一樣,而在公司會議上,黎墨對捲髮女子的態度很恭敬,綜合判斷,我覺得捲髮女子可能和黎墨在工作上有強交集,甚至可能是黎墨的「師傅」之類的,我們可以通過她的車牌號、公司地址、家庭地址等信息,查出她的底細,但不著急,今天對捲髮女子的調查先不進行,以防被黎墨牽著鼻子走,先以觀察為主。」

「我聽明白了。」鍾程化繁為簡,「我今天的任務就是查監控唄。」

「是的。」蘇言溪笑了笑,似是這一番思考,耗盡了她最後的能量,她長吁一口氣,閉上雙眼,疲累猶如潮水一般襲來,一夜沒睡的她再也忍不住,幾分鐘之後,便傳來輕微的鼾聲,幾根碎發從耳邊滑落,伴隨著呼吸上下蕩漾。

鍾程放緩車速,搖上車窗,打開了空調。

當蘇言溪再睜開眼的時候,已是九點,車停在她公司斜對面。

「我睡著了?」蘇言溪搓了搓眼睛。

「累壞了吧。」鍾程笑了笑,將早餐袋遞給蘇言溪,「給你買的早餐。」

蘇言溪接過早餐袋,發現裡面是新鮮牛奶和熱麵包片。

「謝謝。」蘇言溪的記憶深處有一副相似的畫面涌了出來。

「謝啥!」鍾程拍了拍座椅,「快去上班吧。」

蘇言溪下車后,鍾程隨即離開,蘇言溪不緊不慢地進入公司,雖然遲到了十分鐘,但老鄧一句責怪的話沒說,反而對蘇言溪表達了關懷,問她休息的怎麼樣。

「還行。」蘇言溪一邊吃麵包,一邊道。蘇言溪之前很注意形象,從不在工位上吃東西,今天卻一反常態,坐下之後就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

老鄧默默看著蘇言溪吃麵包,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有話就說。」蘇言溪放下麵包,望著老鄧。..

「審核沒啥問題,節目明晚會如期播出……」老鄧壓低聲音,「但不知為何,從昨天開始,我心裡就一直不踏實,你說這次嘉賓不會再出啥事吧?」

「什麼意思?」蘇言溪喝了口牛奶。

「如果再出事……這節目真不一定保得住了,雖說嘉賓的死和節目沒關,但一連死三嘉賓,誰也頂不住啊。」老鄧輕撫胸口,「更何況現在辛馨天天直播宣傳她什麼時候會死,我讓她低調點,她就是不聽。」

「有流量了,你反而不安了?」蘇言溪感到有些可笑,「你放心吧,這次辛馨不會出事的,就算她想死,有人也不會讓她死。」

「誰?」老鄧左右看了眼,神情緊張。

「總之不是我。」蘇言溪喝光最後一口牛奶,「我又不是殺人犯。」

這句話一說,蘇言溪才反應過來,敢情老鄧這是在給她「通氣」呢,老鄧擔心的人其實就是蘇言溪,害怕蘇言溪「天煞孤星」的體質,又將辛馨剋死,所以提前探探蘇言溪的口風,順便打下招呼,讓她知道輕重,收斂下「能力」。

「老鄧啊。」蘇言溪擦著嘴道,「你要真信這一套,敢離我這麼近?」

老鄧咧嘴一笑,搖著頭道:「我們不一樣,我們是負負得正,靠的越近,運氣越好。說實話,要是沒有你的突然降臨,我已經被裁了。」

這事蘇言溪早已聽說,已經算是公司內半公開的秘密。

「別的我就不多說了,總之希望咱們合作愉快。」老鄧瞥了一眼蘇言溪身後,將頭往前湊了湊,低聲道,「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會盡量幫你爭取好處的。你是樊總的人,我現在也是了。」

蘇言溪沒理解最後這句話的意思,她推測可能是老鄧最近向樊總表過忠心之類的。

老鄧離開后,蘇言溪才看見黎墨在站她身後,顯然老鄧是看見黎墨來了才走的。

黎墨一身西裝革履,背頭鋥亮,一字唇緊抿,居高臨下地看著蘇言溪。

「節目明天就播出了。」黎墨的語氣比昨天客氣了一些,「今晚是一個比較好的直播機會,到時候我們會請個一線明星和你連麥,能夠大幅提高曝光度。」

「我考慮一下吧。」蘇言溪淡淡地道。

「樊總也希望你能把握這次機會。」

「樊總在出差,可沒空管這種小事。」蘇言溪一聽就知道黎墨想拿樊總來壓她。

「他昨天就回來了,你不知道?」

「他是我領導,他回來了難道還要向我彙報?」

「那倒是。」黎墨雙手交叉在小腹前,「不管怎樣,這件事對你、對節目、對平台都有好處,我已經和你溝通過兩次了,你如果還不答應,我只能走審批流程了。你是公司的員工,要服從公司的安排。」

「職位內的工作安排,我自然會完成。但直播,連加班都算不上吧,算跨崗了。你讓一個會計在非工作時間內當保安,那叫強制剝削,你是懂營銷,可你懂法嗎?」

「在你需要我們的時候,你就發聲直播。我們需要你的時候,你就推三阻四。」黎墨語氣嚴肅,「你想過以後嗎?如果以後再遇到這種事,誰還會幫你?」

「我從沒指望別人幫我,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蘇言溪沉聲道,「更何況,有些看似幫我的人,實際正是他們把我推下的泥潭。」

黎墨直直地盯著蘇言溪。

「還有事嗎?」蘇言溪注意到黎墨的手指緊按著皮錶帶。

「你的氣色有點差。」黎墨換了一種輕鬆的語氣,「昨晚睡的不好嗎?」

「你的眼睛里有很多血絲。」蘇言溪和黎墨對視著,「是不是疲勞過度了?」

黎墨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注意休息,想通了就找我。」

黎墨離開后,蘇言溪回想剛才的對話,總感覺黎墨話裡有話,甚至像是某種威脅。從最後兩句對話中,蘇言溪聽出黎墨應該是知道了昨晚的事,故意試探了她一下,她也沒有掩飾,用同樣的方式,給予了回應。

接下來,雙方正式進入明牌博弈狀態了,黎墨會如何出招呢?

正思索間,快遞員打來電話,說有一封她的挂號信。

蘇言溪下樓拿信,發現寄信人竟是她自己,寄信地址是她家。

她暗覺不對,立刻將信拆開,發現裡面有三張照片。

三張照片在同一個場景,有四個人圍坐在桌前,桌子中間有一份文件,這四個人都是蘇言溪見過或認識的人,分別是:沈雅美、捲髮女子、黎墨、樊道明。

三張照片中,除了四人的動作略有不同之外,其餘全部一樣,顯然是連拍。

照片邊角有拍攝時間,赫然是徐若彤錄製節目前兩天。而在徐若彤錄製節目前一天,徐若彤、沈雅美、黎墨三人曾在德瑞酒店房間內會面,也就是說,在那之前,他們其實就已經見過面了,包括樊道明。

可這代表了什麼?

照片又是誰寄給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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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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