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自己」的女人22
然而郎琅卻不涼,她似乎有蜘蛛的本領,只要一根比頭髮絲還細的蛛絲,便能攀援飛渡。
她抓住了這個機會,擱下書攤就奔門子去了。她不找熟人托關係,就自己跑去找廳里的頭兒們。不認識不要緊,她信奉「一回生,二回熟」。以她能燒爛駱駝蹄子牛領脖的熱情,跑過幾次,終於「熟」了。於是,廳里的頭兒找編輯部的王頭兒徵求意見了,王頭倒吃一小驚,猜不透誰和誰什麼關係,還哼嘰「不太了解」。但大頭兒們都已首肯,只得「理解的執行,暫時不理解的也執行,在執行的過程中加深理解。」
對郎琅來說,似乎是件好事,她要求調到編輯部來,目的達到了。但是,「塞翁得馬,焉知非禍」,她無意間怕是犯一項「越過」的罪。講文點兒叫「譖」。王頭兒雖然也歡迎她的到來,但臉上的笑卻不很自然了。偏她又是個馬虎人,還以為對面是她書攤兒上的顧客,熱情、隨便,完全沒有「官大一品壓死牛」的沉重、惶恐。這種態度放美國也可能時髦,在這裡卻還時髦不起來。好在王頭兒很有涵養,什麼都沒有說。
於是,她衝進理髮館,燙了個新潮頭,一身運動衫,神采習揚地上了班。她正做著文學夢,以為文學和新潮、浪漫都是朋友。這陣兒要當文學編輯了,外觀上得文學點兒。誰知上班來一看,自己竟掉在眼鏡、中山裝群里。這很招人注意。再加上她那稀里嘩啦的笑,加上她那踢踢踏踏的拖鞋,加上那洋洋悟悟的遲到,加上那些說不表道不明前面還加了「好」字的「朋友」,終於弄到「干」沒轉成,職稱、工資一併吹了風。當然,後面的職稱、工資好理解,沒有兒子,自然不會有孫子。這叫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
我和肖莉以她此段經歷為例,想說明一個人立志、行事,得與客觀條件結合起來考慮,不能只一味強調主觀。可她偏偏「好了瘡疤忘了痛」,也以此為例,說要不是她堅持一個目標不回頭,就不會調到編輯部來。這也沒錯。本來這是一個事物的兩個方面,我之所以強調前者,是想讓她剋制一點自己,軟一點,並不是要和她辯論。她似乎也明白,但嘴裡卻不饒人。她心裡大約也把我和肖莉當朋友看的,可在朋友面前,她也不「軟」,這倒很見性格,只是吃虧也就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