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門外,她在夢中都要與之相見的人,就這麼站在茫茫雪色和月光里。
雪下得越來越密,他披著件銀灰的大氅,低頭同小廝說著什麼。
謝苗兒站在浮雕的影壁后,怔怔地望著他。
他身形挺廓、眉目依舊,只是眼中已經多了太多她讀不懂的東西。
或許是冰冷的風凍結了謝苗兒的思緒,她看著不遠處的他,已經渾然不知自己應該怎麼做。
他看見她了嗎?她要提起裙擺奔過去,再對他說一聲好久不見嗎?
十七八的男兒還未長成,一別半載,他高了不少,如果她站在他身邊,已經需要用點力氣仰頭看他了。
他變得……有些陌生。
畢竟,他們分開的時日早就長過了相處的時候了。
謝苗兒胡亂地想著。
夜色是最好的掩藏,沒有人注意到影壁后她微茫的身影,小廝已經飛快地從她身邊跑過,邊跑邊朝內院喊:「三爺,夫人,小少爺他回來了!」
回來了。
她來到這個朝代的所有意義,就要擦身從她的身前經過。
謝苗兒低著頭,毫無意識地將手中的傘柄抓得死緊,緊到指節都已泛白。
那片浸過了風雨的袍角,停在了她的傘前。
「很晚了,回去吧。」陸懷海說。
傘面遮擋了謝苗兒的視線,她的心怦怦亂跳,正欲把傘舉高些好看看他的時候,他已經俯下身,鑽進了她的傘中。
陸懷海的眼睛很亮,發間沾著許多要化不化的雪粒子,裹挾著寒氣一起鑽了進來。
謝苗兒被唬了一跳,她還沒來得及消化他的猝然逼近,手心中緊握的傘柄已經被他抽走了。
陸懷海說:「我來。」
謝苗兒直起脖子,仰面看他。
他說話的時候一點都沒有看她,寒星般的眼瞳始終定格在腳下的路上。
謝苗兒有些委屈,她吸吸鼻子,垂下了腦袋說:「你總算回來了。」
撐傘的人腳步一滯,刻意忽略了她話語中若有似無的埋怨,輕輕「嗯」了一聲。
謝苗兒走在他的身側寸余左右的地方,幾乎感受不到他身上有溫熱的氣息,只覺他渾身上下就像一塊化不開的寒冰,還是剛從冰窖里鑿出來的那種。
她問他:「你不冷嗎?」
當然冷,下這種要化不化的雪的時候最冷了,稍微有點風,就和刀子在身上刮一樣。
遑論陸懷海歸心似箭,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連等到下一個天亮的心情都沒有,直接快馬加鞭一路疾馳,趕在了宵禁前回來。
然而他只輕描淡寫道:「冷,所以先送你回去。」
謝苗兒這才發覺這條路是回小院的路,她敏銳地察覺到了陸懷海的用詞,下意識問道:「那你呢?」
她本來想問,那你不回去嗎?
可很快,她便想起來,那小院本就不是他的住處,談何回去?先前他同她暫住在一起,不過是為了同家中較勁。
不知為何,謝苗兒覺得,如今的他應該再做不出來和父親吵嚷,既而躲進她院中這種事情了。
他成熟了很多。
何況,他已經用他的能力證明了自己,再往後,陸家、他的父親,也不會再阻他。
陸懷海不知她心中想了許多,他默了默,說:「我還有事要做。」
謝苗兒很快便收拾好了細微的心情,她說:「好。」
既而她又道:「順路走到這裡就好了,我自己先回去吧,你先去和爹娘報平安吧!傘你拿著,我回去很近的!」
說著,謝苗兒就要往傘外跑。
陸懷海正色,直接攬住她的肩膀把人拽回了傘底。
謝苗兒試圖掙扎,然而他的胳膊就像鐵做的一樣,扣在她的肩頭,她跑不掉。
感受到她的掙扎,陸懷海稍微鬆了點勁,但還是把她攬在了自己身邊:「跑什麼?」
「唔,你不是急著回來要給家中報平安嗎?」她非常善解人意地說:「你都凍成這樣了,傘借你用用嘛,我直接回去也沒事的。」
陸懷海悄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