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傅善勻聽聞了傅雲飲要抬平妻一事,只橫著眉坐於高位之上,冷聲冷氣地質問傅雲飲道:「你抬平妻這樣的大事,怎得都不與我說一聲?」
話里滿是不容置喙的威嚴。
傅雲飲反應平淡,立於正堂中央,對著傅善勻行了個禮道:「西北戰事紛亂,這等小事不值當讓父親分心。」
傅善勻冷哼了一聲,大掌拍了拍手邊的案幾,呵斥傅雲飲道:「小事?平妻之名是要寫在我傅家族譜之上的,從哪兒拉來些不三不四的奴婢便要抬為平妻,還瞞著我這個做父親的,你豈不是要翻天了?」
傅雲飲只在心裡嗤笑了一聲,知曉傅善勻這般的怒火只因自己藐視了他為父的至高尊嚴,心內便是再不忿,為了順利地抬瑩雪為平妻,便只得服軟道:「父親有所不知,瑩雪為我誕下了個孩兒,乃是我們國公府三代唯一的血脈,兒子自是該給她個名分才是。」
提到「孩兒」二字,傅善勻緊緊擰起的眉毛略有些鬆動,神色也不似方才那般冷硬,只聽他道:「開枝散葉確是好事,只是那瑩雪出身過分低了些,你想抬舉她,給個姨娘之位已是她祖上冒青煙了。」
傅善勻的話里滿是對瑩雪的蔑視之意。
傅雲飲一忍再忍,到底忍不了父親對自己心愛的女人這般的踐踏,便聽他辯駁道:「父親此言差矣,奴婢出身又如何?貴女出身又如何?難道這世道只能以出身來決定一個人的好壞優劣?瑩雪雖出身卑微,可她心地善良,且性子堅韌果敢,在兒子心中遠遠勝過旁的女子。」
這番話,早在上一回自己與父親爭辯時,傅雲飲便想脫口而出。
瑩雪的確是出身卑賤,又曾玩弄過自己的情感,可自己偏偏就為了著了魔。
如今自己斷不敢再去猜測瑩雪的心裡到底是更在乎墨書,還是更在乎自己,他只希望瑩雪能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罷了。
無妨淡薄,無妨虛情假意,只要她能日久天長地伴著自己就好。
傅善勻見傅雲飲為了個女人頂撞自己,已是怒得從太師椅上立了起來,指著傅雲飲破口大罵道:「你上哪兒學了這些歪理?我好不容易才從馬背上打下來了我們鎮國公府的滿門榮耀,讓你從一出生便有了這些錦衣玉食的日子,你卻是如何報答我的嗎?竟敢為了個婢女出身的女子說出這等忤逆之語,可是要再嘗嘗家法?」
總是這樣。
一旦自己有不服從父親的苗頭,父親便會用家法、拳頭來逼迫自己低頭。
有時自己也會恍惚,自己究竟是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還是他養的一隻小貓小狗?
傅雲飲越想越是心傷,幼時的慘痛回憶緩緩湧上了他的心頭。
傅善勻愈發惱火,便欲將別在腰間的鞭子往傅雲飲身上抽去。
他正要動手之際,傅雲飲欺身上前,用手生生握住了自己的鞭尾,直視著自己的眼神里沒有半點畏懼之意。
傅善勻動作一愣,與傅雲飲這般近距離地大眼瞪著小眼時,他才發覺自己的兒子已生的高大偉岸,且握著鞭子的力道絲毫不遜於自己。
短暫地愣了一瞬以後,傅善勻心中被冒犯和頂撞的怒意愈發猖獗,他到底久經沙場,手上的力道遠比傅雲飲要大上幾分。
傅善勻便猛力地將鞭子從傅雲飲手中抽了出來,他的力道又狠又急,鞭尾細碎的倒刺滑破了傅雲飲的手。
他吃痛地蹙起了劍眉,知曉自己逃不過這一頓責罰,便只悶哼著不肯發出聲來求饒。
傅善勻發了狠,往傅雲飲身上抽了十幾下鞭子,見他後背皆皮開肉綻了以後,心中的怒意方才尋到了發泄的由頭,他這才停下了動作。
傅雲飲因痛意而臉色煞白,額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他卻挺直了脊背,未曾拿正眼去瞧傅善勻,只道:「多謝父親賜教。」
說罷,也不去管傅善勻的臉色,只踉踉蹌蹌地走出了正堂。
發泄了一通怒火后,傅善勻便頹然地坐回了太師椅上,望著傅雲飲強忍疼痛的蹣跚背影,心裡緩緩升起一陣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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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昉見了傅雲飲這般狼狽的樣子,當下便急得落下淚來,他連忙上前去攙扶傅雲飲,又道:「爺,您這是怎麼了?」
瞧見傅雲飲脊背上皮開肉綻的傷勢后,又連聲催促旁的小廝:「還愣著做什麼?快去請太醫。」
那小廝這才慌慌張張地去了。
東昉見傅雲飲臉上血色全無,便道:「爺,我扶您去珍寶閣吧?」
傅雲飲連忙說道:「去外書房,別叫她擔心。」
東昉心內哀嘆,爺當真是愛極了雪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