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第 207 章
第207章對局
陸殿卿就這麼沉默地看著林望舒往前走,他看到黯淡昏黃的燈光灑下,她纖弱的身影先是逐漸變短,之後便被拉長,最後終於成為模糊的影子。
他靜默地站在那裡很久,之後才緩慢地往回走。
他木然地找到了一處電話亭,投幣,先打了兩個電話,給孫助理,聊了下明天的情況,一切都安置妥當,他略猶豫了下,道:「讓岳青馬上趕過來,來白紙坊,我給你地址,讓他守著,明天去雷家公司,他跟著林小姐一起去,看緊了。」
都吩咐好后,他心裡那種不安感才稍微緩解一些,之後撥通了王府井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久到陸殿卿以為不會有人接的時候,才被接起來。
接電話的是陸崇禮。
陸殿卿不動聲色,只是如往常一般恭敬地問好。
陸崇禮淡聲道:「殿卿,你越來越讓我刮目相看了,真是出息了。」
陸殿卿:「謝謝父親誇獎。」
陸崇禮:「你在外麵包養一女人,帶著她去廬山去上海,鬧出風言風語,你為了那個女人,還掛我電話?你的保鏢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和我的警衛員打了一架?」
陸殿卿聲音平淡而恭敬:「父親,您這話說得就不太合適了。什麼叫外麵包養了一個女人?我單身,沒結婚,我交一個女朋友,這不叫包養,這叫談對象,這是光明正大的。也許我們交往過程中,是我花錢,但那也是我心甘情願的,作為男人,我不應該大方一些嗎?」
他頓了頓,道:「還是說,我們陸家的男人,什麼時候有讓女人花錢的傳統了?」
陸崇禮冷笑一聲:「作為你的父親,我是希望你能儘快談一個合適的對象,所以對此應該是樂見其成的,但是你能解釋下,之前你為什麼避而不談,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嗎?你這麼一直藏藏掖掖的,你在躲什麼?」
他嘆了一聲:「你已經三十四歲了,你的母親說,三十四歲了也是孩子,她相信她的孩子,我也願意相信你,並不會去私下查你,畢竟你這麼大了,應該懂事了,這也是我對你的尊重,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聽聽,你做了什麼事?我們陸家這麼多子孫,我還沒見誰敢這麼干。我不知道我的兒子還能做出這樣的事,我只能說,我的兒子越來越出息了。」
陸殿卿聲音依然平靜:「父親,我覺得你現在明顯有些誤會,並且情緒不太好,並不能心平氣和聽我講話。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先和母親聊一下這個問題,可以嗎?」
陸崇禮在那邊直接給他笑了:「陸殿卿,你幾歲了?你當你還三歲嗎?你做錯了事情,還要去找你母親求情嗎?你能不能不要給我使這一招?我剛說你出息了,現在你就這麼讓我瞧不起嗎?這是我們父子之間的談話,和你母親沒有關係,在這件事上,她也沒法改變我的態度。」
陸殿卿:「也行,那我就先說明一下我的態度。」
陸崇禮:「可以。」
陸殿卿聽著電話那頭平穩的呼吸聲,父親保持著閑淡的隨意,卻有著無形的威嚴。
陸殿卿當然知道,他面對的是一個久經沙場的談判高手。
他的父親一生幾乎無敗績,他只擅長說服,而不是被說服。
他沉吟很久,終於誠懇地道:「父親,我之前隱瞞你們,確實也有一些原因,這兩天我忙完了,會過去和你們說明下。但是我想告訴你們,我很認真,想娶她為妻,我尊重你們,想得到你們的祝福。你剛才情緒不太好,所以你說的一些話,我不會在意。但是現在,請你冷靜下來聽我說,那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她會是你未來的兒媳婦,所以當你再次提起她的時候,我請求你在態度上能夠尊重一下她。」
他說完這話,電話那頭陷入了無聲。
顯然這個消息對陸崇禮來說,有些太過衝擊,以至於他沉默了很久。
陸殿卿安靜地等著。
終於,陸崇禮開口了:「我可以這麼認為嗎,她其實很不合適你,你已經預料到我們可能會反對,所以你其實是在逃避,你藏藏掖掖的,想找一個最好的時機和我們攤牌。」
陸殿卿:「對,我的小小伎倆自然都逃不過你的法眼,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她相愛,並且要結婚。除非我放棄我的姓氏,不然她一定會是陸家的兒媳婦,如果有流言蜚語和鄙薄輕視,那父親是你先羞辱了你自己的姓氏。」
這話一出,陸崇禮嘲諷地道:「很好,那明天我們就去拿族譜,把你的名字劃掉,我現在就給報紙打電話,我們登報斷絕父子關係,你覺得怎麼樣?」
陸殿卿很隨意地道:「我沒有意見,一切都可以隨你。」
這時候,電話到了雲菂手中,雲菂溫聲細語地道:「殿卿,你們之間就算有什麼矛盾,也都是氣頭上的事,這種傷人心的氣話先放下吧,可以嗎?」
陸殿卿聽到母親的聲音,到底是態度轉緩,溫聲道:「母親,我並不想和你們爭執什麼,但是這件事於我來說,沒有絲毫退步的可能。」
雲菂嘆了聲:「殿卿,你父親對你確實嚴厲了一些,但是你也知道現在的情況,現在正是你父親最要緊的時候,你接下來也面臨工作變動,這種時候,你必須低調行事,你既然想結婚,那很好,我們肯定祝福你,但是你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不應該帶她來見見我們嗎?如果方便的話,明天讓她過來,我們一起吃個飯,我們看看她的情況,大家一起談談,可以嗎?」
陸殿卿抿唇,沉默了片刻。
今天林望舒和雷正德離婚判決才下來,也就是說今天上午才正式離婚,明天她還要過去雷正德公司處理股份財產問題,這個時候把她帶到父母面前,父母會怎麼想,可想而知。
他輕嘆一聲,道:「母親,她明天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辦,所以我沒辦法帶她過去,這兩天我先過去吧,我會給你們當面解釋一下這個事情。」
雲菂頷首:「好,她既然忙,那就不著急,你過來吧。」
陸殿卿:「但是母親,我想說一下,我已經計劃好了,我們會儘快辦理結婚證,之後旅遊結婚,大概半年後我會舉辦一場婚禮,我全都籌劃好了,我的計劃就是這樣。」
說完這句后,他頓了頓,以低沉而緩慢的聲音道:「我需要說明的是,不是她要纏著我,而是我就要娶她,我就非她不娶,裂石驚雷崩天暴雨也不能阻止我要娶她。誰來阻擋,那就是和我作對,誰侮辱她,那就是侮辱我。」
他說出的話太過震撼,以至於雲菂都說不出話來了。
旁邊的陸崇禮也蹙起眉。
兩個人面面相覷。
他們沒見過這樣的兒子,也沒見過他們的兒子和父母這樣說話。
雲菂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反倒是陸崇禮開口了。
此時他的聲音已經冷靜下來,很是心平氣和地道:「可以,等你過來,我們再細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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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望舒過去雷家公司的時候,律師一路陪著,又有保鏢暗地護著,總之安排周到。
陸殿卿和林望舒通過一個電話后,放心了。
從昨晚送走她,他其實就一直有著隱隱的不安,以至於昨晚幾乎沒有合眼。
現在稍微安心一些,一切都會按照計劃進行。
他自己先去了公司,處理一些要緊事情,進公司的時候戴了墨鏡,倒是把臉上的傷差不多遮掩了。
坐在辦公室里,摘下墨鏡,他透過落地大玻璃窗看著窗外瓦藍的天,看到帶哨的鴿子掠過,天空響起一陣熟悉的哨聲。
這讓他想起少年時候,那個讓他牽挂了很多年的林望舒。
星轉斗移,他們的人生已經走了這麼遠,不過好在,彼此並沒有走散,他們還有機會在一起。
他的手摸了摸放在口袋中的紅絨盒,那是他之前就已經託人買好的鑽戒。
他又把一大疊的裝修設計圖拿出來,想著下班記得帶著,回家后給她看看,讓她挑選一個滿意的風格。
她對新街口的房子裝修好像不滿意,總說太悶了,這次可以趁機好好裝潢,他自己是不太在乎這些的,一定要可著她的心意裝。
他想著以後的種種,竟然想起那粉色的泡泡裙。
一時便想著,他們結婚後,如果可以有孩子,那就要一個女兒吧,生一個和林望舒小時候一樣的女兒,給她買白雪公主鉛筆盒,買水果橡皮擦,還要買洋娃娃,買粉色泡泡裙,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滿足他一切願望,就像寵愛一個小公主一樣。
當想到這些的時候,他想起自己即將面臨的戰鬥。
他深吸了口氣,收拾東西,戴上墨鏡,準備出發,他要過去王府井面對自己的父母。
這顯然並不是很合適的時候,他臉上的傷痕會引起父母對林望舒的不滿,昨天的離婚官司會讓父母去聯想一些不光彩的事情。
但是顯然他並沒有太多時間。
無論多麼難,總歸是要去面對和解決。
誰知道剛推開門出去,就見曾秘書匆忙走過來了,低聲說了一番。
陸殿卿神情波瀾不驚,淡聲問:「她將這些全都公開了?」
曾秘書頷首:「對。」
他心裡暗暗感慨,這女人可真夠狠的。
她舉報了雷家,提供了雷家行賄官員偷稅漏稅一系列的證據,她這哪是要分雷家的錢,這是要把雷家給整垮啊!
當下無奈地道:「先生,你之前讓我們預備的那些資料,全都掌控在林小姐手中並且做了備份,除了這個,她還掌握了一些我們甚至都不掌握的資料,她現在的所作所為,也把我們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她——」
陸殿卿:「還有什麼?」
曾秘書嘆道:「我聽說……她還找人貼了小廣告在雷家公司門前……」
陸殿卿:「貼的什麼?」
曾秘書:「關於雷正德的,也有雷副校長的,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還揭發了雷正德身體上的一些事情。」
陸殿卿默了片刻,之後平靜地道:「沒什麼,隨她吧。」
曾秘書聽了,壓下無奈,只好不說什麼了。
這個局,如果之前看不懂,現在卻是再明白不過了,林小姐明著說是要分一半雷家的財產,所以要借陸殿卿的勢,但其實她真正的目的從來不是財產,她是要雷家徹底倒台,而自己帶人做的種種準備,也不過是被她利用罷了。
關鍵她還不聲不響,連陸殿卿都給騙了。
陸殿卿低聲道:「你們先出去吧。」
等秘書離開后,他也就出門,沒叫司機,也不過去王府井了,他自己開著車過去四合院,等著她回來。
他並不需要管她做了什麼,反正他知道,宣判離婚了,她自由了,她也拿到財產了,她也報復了雷家。
她該做的做了,她和雷家再也沒有關係了。
而他們約好了的,她會過來找他。
只是他從晌午等到了下午,又從下午等到了日落,當傍晚的餘暉將他的身影拉長的時候,他終於知道,自己等不到她了。
他摸了摸口袋裡的鑽戒,開車,出門,他要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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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切,是誰也料不到的。
林望舒不但舉報了雷家偷稅漏稅的問題,還把雷正德父親一些陳年舊事全都給抖摟出來,官商勾結,行賄貪污,全都往外抖摟,一個個證據確鑿,就擺在那裡鬧得滿城皆知。
而最博人眼球的,是雷正德不孕不育的資料。
雷正德精子活力弱,根本不行,檢驗報告貼得公司周圍全都是,與檢驗報告一切的,還有雷正德和他小蜜的親熱照片,以及小蜜私生子和雷正德的親子鑒定證書。
這些信息真是活色生香應有盡有,大家看得津津有味,故事傳得到處都是。
於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雷家公司偷稅漏稅了,雷家老爹行賄貪污了,雷家兒子雷正德不孕不育不是真男人,不是真男人竟然還在外面偷,在外面偷了也就罷了,還把別的男人的種直接說成自己的打腫臉充胖子,這就是自己給自己戴綠帽子。
這種花邊新聞本身就吸引眼球,更何況現在有照片有資料還有故事細節,更何況故事的主人公還是昔日雷老爺子的親孫子,那也是四九城有點名氣的。
這一下子,大街小巷的,誰不在說,誰不知道,一個個當成地攤小黃書來看,說得繪聲繪色,甚至彷彿連雷正德怎麼把別人的孩子硬當成自己的來充面子都說起來,說得彷彿親眼見過一樣。
雷家頓時成了四九城最大的笑話,雷父被調查入獄,沈明芳氣得病到進了醫院,雷正惠本來相了一個對象,現在也不可能了,工作也不好意思去幹了,辭職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至於雷正德,更是灰溜溜的沒臉見人,又要配合調查,幾乎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說報復,林望舒可是報復了一個轟轟烈烈,直接把雷家上下像貼餅子一樣貼在牆上,讓他們丟人現眼,永世不得翻身。
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是雷家那個離婚的兒媳婦乾的,就連陸家也有人談起來,說雷家那兒媳婦可真夠狠的,做事不留一點餘地,幾乎把雷家直接拍在坑裡永世不得翻身了。
對於這些,陸殿卿並不在意,他只想找到林望舒,他想找到她。
他的求婚鑽戒都準備好了,他們要結婚。
但是陸殿卿找了所有的地方,都找不到林望舒,林望舒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再也不見人影了。
岳青走到他面前請罪,愧疚難安。
陸殿卿搖頭,低聲說:「這不怪你。」
她之所以能做到這一切,其實是他的放縱。
當初她故意和自己鬧騰,折騰孫助理,痛罵自己有病,反感自己管她,渾身是刺,動輒鬧氣,其實就是在為這些事爭取空間,想在他的看顧下瞞過他的耳目行事。
這時候,孟綢來了,交給他一封信。
孟綢面對陸殿卿,並沒有見到大人物的激動,只有平靜的悲哀:「這是望舒讓我轉交給你的。」
她望著他,誠懇地道:「謝謝你之前對望舒的照顧。」
說完這個她就走了。
陸殿卿視線落在那封信上,看了很久,才動手拆開。
裡面是林望舒的字,他一直記了很多年的字跡。
「陸殿卿,你總說我嘴裡沒真話,是個騙子,總是在騙你,這一次我又騙了你,對不起。」
「當你向我描述我們美好未來時,我心裡已經生了離意。你願意許我以婚姻,我感激,也感動,但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給你。我們所有的美好,不過是廬山的雲罷了,看似神仙眷侶,其實俗世的風吹來,也就散了。」
「我不可能嫁給你。不是你不夠好,而是我不夠好,我覺得自己不配。我曾經和孟綢說,假如我年輕十歲,或者哪怕年輕五歲,我都可以義無反顧地投入你的懷抱中,哪怕你不喜歡我,那我也要賴著讓你喜歡。可是我已經三十二歲了,我不小了,我的人生沒有太多容錯的機會了,我也不想再進入下一段婚姻了。」
「你足夠好,但是我很害怕。我們在一起的話,我就要去面對,面對你家裡人,面對世俗的目光,面對一切我並不想面對的。我累了,就讓我當一個逃兵,逃離這一切吧。我已經選擇了要離開,那就永遠不會回來。」
「其實有那麼一些時候,我覺得我已經愛上你了,我捨不得你,想永遠在你懷裡,想你摟著我呵護我,想和你瘋,想懷上你的孩子,想和你白頭到老。可我的愛就是那麼怯懦和自私,會去衡量得失,會去計較,我也糾結過,糾結過後終於還是回歸理智。我們不可能,怎麼看都不可能。」
「我走到這一步,人生已經是滿地狼藉,我並不願意讓你來將就我、拯救我。沒有人可以幫我,只有我自己站起來,走出去,才能拯救我自己。而你,也並不能給予我想要的,你說工作不工作都可以,在你是包容呵護,在我卻是無關緊要的忽視,我也永遠做不來被你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
「所以你知道了,我這個人看似開朗,其實很古怪敏感,也很懦弱自私,我們如果在一起,我會越來越挑剔,我會對你提出很多要求,也許你能辦到,也許你不能辦到,但是總有一天,你會疲憊,會厭倦我,曾經的一切美好也便褪了色。」
「況且你也看到了,我下手就是這麼狠,我鬧了一個滿城風雨。我其實可以忍,悄無聲息地和雷正德離婚,悄無聲息地嫁給你,我相信你會為我出氣的,但我不想那樣,我就是要親手狠狠地報復他,把我這些年的怨發泄出來,我就是要快意人生,不管不顧,我憋了這麼多年,就是要讓雷家的世界天翻地覆。我就是這麼瘋,不計後果,就是要和他們拼一個魚死網破!」
「事到如今,不管誰是誰非,我都逃不了閑言碎語,成為別人爭議的話題。你明明是風光霽月的陸殿卿,前途無量的陸殿卿,為什麼要和我攪和在一起,和我一起承受別人的目光?我不想讓你為難,也不想影響你的前途,更不想讓你因為我去和父母決裂。」
「是我把你強行拉下水的,如果你因為我而驟然折翼,失去了你原本的光彩,那我會為此愧疚,我也承擔不起這樣的罪責。現在,陸殿卿,請你上岸吧,繼續做那個風光霽月前途無量的陸殿卿,讓那些被我干擾的一切回歸原處。」
「如果你願意,我們相約來世好不好,人生真有下輩子的話,你一定要記得勇敢一些,我也要衝動一些,不要蹉跎時光,我們要不管不顧,早一些在一起。」
「我想在最美好的年華光明正大地嫁給你,有一場眾人矚目的婚禮,做那個被所有人羨慕和祝福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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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殿卿按部就班地工作,他的工作一切都很順利,恰到好處的忙碌,卻也不會太累。
下班后,他會回去新街口的院子。
坐在庭院里,躺在藤椅上,看雲捲雲舒,也看香椿樹的葉子從頭頂飄落,落在他的衣領上,手心裡。
有時候,他在那無邊的靜默中,會突然聽到林望舒的聲音,她笑得狡黠得意:「陸殿卿,你還不明白,你已經上了我的賊船嗎?」
他心中驟然湧起狂喜,猛地回頭看過去,但是並沒有。
落葉無聲,院落寂靜,他看不到她的身影。
他踩踏著滿地的黃葉,過去各處尋找,院子里沒有,廂房裡沒有,卧室里書房裡更沒有。
一切都是他的幻聽罷了。
他便沉默地站在那裡,有些無措起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應該怎麼繼續。
那天,他接到了父母的電話,木然地向父母問候。
陸崇禮:「殿卿,我記得,你曾經說過,要過來和我們解釋下?還說要開始準備結婚了,不過現在看起來,我們已經兩周沒見到我們的兒子了。」
陸殿卿握著電話,想起之前自己對父母放出的狠話,一時竟是恍若隔世。
陸崇禮:「今晚我有時間,你過來一趟吧,我們好好談談。」
陸殿卿動了動唇,才道:「不用了,已經不必解釋了,我曾經說過的話,我全都收回。」
陸崇禮:「嗯?」
陸殿卿:「父親,我想和她結婚,想讓她光明正大成為我的妻子,但是看來我並沒有這個機會。」
陸崇禮安靜了片刻,再開口,聲音便緩和下來:「殿卿,現在你們什麼情況?」
儘管很內斂,但陸殿卿感覺到了父親聲音中不易察覺的關切。
他鼻子有些泛酸,不過忍下了。
他低聲道:「現在我不會結婚了,你不必為此惱火,不必為一個三十四歲兒子的叛逆而頭疼,更不必擔心影響你或者陸家的聲名了,一切看起來都可以結束了。」
電話那頭的陸崇禮略沉吟,才試探著道:「我也並不是一定要反對你什麼,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為你自己的人生負責,我們作為父子,也確實可以就這個問題溝通下,是不是?」
他頓了頓:「所以,是我錯了,是嗎?」
陸殿卿笑了下:「父親,你沒有錯,如果非說有錯,那就是我的錯。」
他看著眼前香椿樹上掛著的那片半黃枯葉,以很輕的聲音道:「是我不夠好,或者說,是我不配。」
說完,他再也不想說什麼,直接掛上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