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神棍

索羅斯酒店，一百五十八樓，Z1581客房，衛生間內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一具男人屍體靜靜地飄在浴缸的水面上，他雙目緊閉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而在他的手腕上有著深深的刀傷痕迹，鮮血從手腕溢出染紅了整個浴缸。

隨著時間一點點地流逝，他的皮膚已經開始發白，帶著極端病態和死寂，隱約可以看到即將浮現的屍斑。

這具屍體的旁邊，一個身著黑色衣服帶著黑色口罩的男人正在清理著腳印、指紋與可能遺留的DNA，他動作熟練，乾淨利落，沒有絲毫慌亂。

在清理完房間內的所有的痕迹之後，黑色衣服的男人帶著專用的手套緩緩關上門，就像是合上了布置好的禮盒，滿意離去。

而就在黑衣男人退出客房之後，猩紅的光輝在衛生間內亮起，一縷縷光輝從死去的屍體之中升起，糾纏在半空之中，最終形成了一個與死去之人一模一樣的人。

方休從半空落下，抬起頭來看著眼前已經化為灰塵的屍體，伸手開啟了浴缸的自動潔凈功能，隨即那溶於水的灰塵快速被沖入下水道之中。

伴隨著所有灰塵被清理殆盡，方休徹底頂替了這個死去的男人身份。

照了照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領，方休走出了房間。

第二次的命格竊取總算是成功了，在清理了被自己頂替的人之後，方休坐在沙發上，開始整理自己的獲取到的記憶。

正如術士之書所說，即便是方休通過術士之書對於他自己的增幅使用了三級成長型魔咒——命格竊取，可是因為他不夠強大，這種魔咒不夠穩定，很可能獲取不到什麼記憶。

但是或許是方休運氣很好，這兩次命格竊取，他都獲得了大量的記憶。

「有些麻煩啊！」

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方休低聲自語道。

被方休頂替的這個死去的男人叫做吳啟明，四十五歲，生於火星，早年父母雙亡，十四歲的時候隨著他的叔父來到木衛三定居。

他的叔父是一個很厲害的商業詐騙犯，在吳啟明三十歲前，他叔父常年混跡在整個木星頂級圈層，吳啟明從小就很崇拜他的叔父，他認為如果不是因為叔父死於意外，那些被他叔父騙了的人這輩子都不會發現被騙過。

就在這種極端的情緒之下，三十歲之後，吳啟明逐漸走上了他叔父的老路。

他叔父說過他很有天賦，甚至承認他的騙術遠遠超過自己，可是卻認為他有一個致命的缺點，沒有鎮住大局的氣魄，所以勸過他，如果有一天他要走這條路，那麼永遠不要騙真正的社會頂級精英。

吳啟明四十歲之前一直記得這點，他裝作神棍，卻從來不騙上層人，但是四十歲之後，他有些忘乎所以了，他遺忘了自己叔父的忠告，欺騙了一個小財團的高層。

那個小財團的高層幾乎沒有花太久的時間就識破了他，這讓吳啟明很惶恐。

但是那個財團高層在知道他騙了自己之後並沒有直接殺死吳啟明，反而是讓他欺騙平民來換取選票，甚至虛構選票，最終這件事情被新聯邦調查蛛絲馬跡，吳啟明隨即被財團滅口。

而他方休就是在被滅口之後頂替了吳啟明的身份，按照記憶，很快這個世界聯邦警察LBJC就會來抓捕他。

當然，讓方休頭疼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這個世界和另一個世界一樣，同樣在戰爭之中，上一個世界的人類面對銀河系星系對面瘋狂擴張的蟲族，

而這個世界，人類面對的是另一個想要將整個宇宙全部機界升華的瘋子文明。

比鄰星(ProximaCentauri)是南門二（半人馬座α）三合星的第三顆星，依拜耳命名法也稱為半人馬座α星C。

它是離太陽系最近的恆星（4.22光年），在數百年前，比鄰星第三行星文明自己完成了機界升華，並隨即開始瘋狂擴張，就在他們即將衝出自己恆星系的時候，他們與同樣衝出地球的人類文明撞在一起。

於是，爆發了人類與機械之間的極致戰爭，星際戰爭讓兩個種族都處於不適應之中，但是機械一族牢牢佔據優勢。

雖然說，這個機界升華的瘋子文明並沒有達到蟲族文明的高度，但是相比於與蟲族的戰爭，這裡的戰爭陷入了更大的頹勢，如果不是因為距離限制，現在估計要打母星保衛戰了。

也正是因為這種外部巨大的壓力，導致整個人類在一百年瘋狂戰爭壓迫之後開始了瘋狂的墮落，各種教派、財團、軍閥開始瘋狂擴張，有人把這個時代稱為墮落時代，也有人稱這個時代為人類最後的瘋狂。

總之，這個時代之中，聯邦權力已經開始崩潰，承載這個時代的是各個財團與艦隊軍閥，所有人都沒有心情救世，他們只是想著進行最後的瘋狂。

這也是最後二十年的瘋狂。

整理到這裡，坐在沙發上的方休皺了皺眉，這明顯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世界。

不過………如果能夠真正坐實身份，或許可以嘗試一下留下一個有用的身份，既然是一個神棍頭子，那麼要求祭祀也是應該存在的吧？

方休的腦海之中忽然冒出了一個有趣的計劃。

………

「轟！」

酒店客房的正門被直接撞開，一群全副武裝的聯邦警察衝進了客房之中，一把把帶著紅外自動瞄準的槍械瞬間對準盤腿坐在沙發上打坐的「吳啟明」，一個個紅點晃在他的額頭上。

可面對這般大的動靜，「吳啟明」卻沒有絲毫的反應，依舊氣定神閑，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只是閉著眼睛道：

「其實沒有必要這麼暴力，你們就不會問酒店要一把鑰匙嗎？」

隊長李慕華走了進來，看著眼前依舊仙風道骨的「吳啟明」，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不怪那麼多人相信這位真的是即將成仙救世的人，如果不是他已經看了資料，或許真的會被這副表現欺騙。

「你倒是真的淡定。」

李慕華伸手摸了摸桌案之上的茶水，還是燙的。

這說明即便是對方徒弟告訴「吳啟明」他們即將來抓捕他的消息，這個傢伙依舊沒有絲毫急躁，甚至還有心思泡茶打坐。

李慕華又找到了一條那些人被欺騙的原因，就這份「天山崩於前，而面色不改」的鎮定，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有的。

「不然呢？」

「吳啟明」平靜地睜開雙眼，看向了李慕華，李慕華這才發覺對方雙目澄澈極致，神華內斂，沒有混跡人間的疲憊。

李慕華看過很多犯人的眼睛，多半都夾雜著血絲與疲憊，但是眼前人卻沒有半分。

「多數見到我們的人都會嚇得要死。」李慕華指了指自己道。

「你們來之前我剛剛被人殺了一次，你們總沒有殺我的那個暴力，我又何必慌張？」「吳啟明」笑著道。

「有人來過？殺你滅口了？」李慕華面色變了變。

「吳啟明」放下了盤著的雙腿，端起茶杯喝口茶道：「剛走，你們再早來一個小時，應該還能夠和他一起喝杯茶，當時他剛剛割開我的手腕給我放血來偽造自殺的場景，那是一個做事認真的人，匕首用的相當不錯。」

李慕華皺了皺眉，看了看「吳啟明」的手腕，手腕光潔無痕，可是聽著「吳啟明」認真的語氣，他忽然有些不知道「吳啟明」說的是真的假的，但是還是吩咐道：「去調酒店監控。」

「我如果是你，我就不會去調監控，他們既然要滅口就不會留下證據。」「吳啟明」站起身來道。

伴隨著「吳啟明」的起身，所有的槍械隨即隨著他的身體移動，「吳啟明」卻絲毫不介意。

「但是你還活著，我實在是看不出來你要死了。」李慕華看了一眼他道。

「是啊，但是我還活著，估計對方也想不到我還活著。」

說到這裡，「吳啟明」抬了抬頭道：「要帶手銬嗎？」

李慕華聞言愣了愣，他發現眼前這個傢伙真的和他從前見過的罪犯一點都不一樣，他好像真的一點都不怕。

皺了皺眉頭，李慕華最終還是讓人動手將「吳啟明」銬起來帶到了聯邦執行司，但是他卻沒有立馬去見「吳啟明」，反而是讓人查看了監控和整個客房，最終法醫在浴缸里提取到了吳啟明的血跡。

按照法醫的說法，雖然浴缸的血跡被稀釋和處理過了，但是原本至少放了一個活人一半以上的血液，只不過現場卻沒有找到絲毫盛放血液的容器。

這和「吳啟明」的話反而對上了，只不過李慕華並沒有在監控之中看到有人進入和離開，不過確實也有可能如同「吳啟明」說的一樣，所有的證據都被處理了。

可是如果真的有人給他割腕放血，那麼「吳啟明」又怎麼活下來的呢？

李慕華最終也沒有想明白，所以他準備去問「吳啟明」。

李慕華是新聯邦執行司的老人了，他明白這次調查根本不是因為吳啟明觸犯了規矩，而是吳啟明侵犯到了某些財團的利益，吳啟明被抓只不過是財團的反擊。

這個案件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抓住吳啟明身後的勢力，其他的反倒是不重要。

在李慕華到審訊室的時候，裡頭已經開始了，一走進審訊室隔壁，李慕華就聽到了監聽室內的隔壁審訊室的咆哮。

「你以為這是你家嗎？裝神弄鬼上癮了是吧？你以為你真的是什麼要成仙的救世主嗎？」

李慕華都不用看單向隔音玻璃就知道裡頭咆哮的一定是魯達，整個執行司除了魯達沒有人會這麼咆哮，其他人一般喜歡直接動手，所以叫的一般是犯人。

面對魯達的質問，「吳啟明」卻顯得依舊平靜，李慕華甚至看到對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才道：「你怎麼知道我說就是假的呢？」

剛剛是………看了我一眼………李慕華皺了皺眉，隔著單向玻璃，對方是怎麼看到他的，或許………是錯覺吧。

審訊室里，魯達的咆哮依舊，唾沫橫飛。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你以為我們也會像是你沒腦子的信徒一樣好騙嗎？」

「吳啟明」閉上了眼睛，看都沒有看一眼魯達道：「你怎麼就知道他們是被騙了呢？」

「你就沒有想過如果我說的是真的，你也沒有想過我那些人沒有被騙，你帶著我肯定是罪犯的心態來審理案件，那麼得到的一定是我有罪這個答案。」

「你們不談自己心裡的成見，其實已經坐實了心理的成見，如果你們轉換一下心態，或許就明白那些人為什麼會相信我了，一切未必就是假的，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我或許真的是救世主嗎？」

「或者，我換個問題，你們就沒有希望真的有一個救世主存在嗎？」

魯達聽著這話愣了愣，眼眸深處流露出一種深深的悲哀。

這個時代怎麼會有人不希望有一個救世主，可是那真的存在嗎？

而就在這個時候，李慕華推開門走了進來，魯達眼中的悲哀快速隱沒，他轉過身來看著李慕華道：「怪不得這傢伙能夠騙那麼多人，這看上去確實有兩把刷子。」

「沒有一個像是他這種罪犯是簡單的，他們蠱惑人心的手段往往超乎你的想象，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人被騙。」李慕華回道，不過他自己卻知道「吳啟明」比他說的人只會更加難搞。

說完，李慕華轉過頭看向了「吳啟明」，道：「我如果是你就不會說這些來嘗試蠱惑我們。」

「蠱惑？是什麼讓你們覺得我會去蠱惑你們？」「吳啟明」笑著道。

魯達不忿地道：「這傢伙太囂張了。」

說著就想要動手，這也是后機械戰爭墮落時代的特色，原有戰爭時代秩序逐漸崩潰，聯盟執行司雖然明面上不許，但是私底下多數人都會使用這種審訊行為。

這種方法簡單粗暴，極其有效。

可魯達剛剛站起身來，「吳啟明」手腕一抖，手腕上的手銬便已經來到了他的手上，鐵鏈綳直將魯達又拉回了座椅上。

即便是李慕華也沒有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不禁再次看了一眼「吳啟明」。

李慕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是感覺眼前人似乎是故意被他們抓住的。

「吳啟明」深深看了一眼魯達道：「年輕人要耐得住性子。」

魯達隨即更加憤怒起來，罵道：「你以為這種小把戲有什麼用嗎？等我解開，有你受的。」

李慕華搖了搖頭，拿著鑰匙解開了魯達的手銬，然後拍了拍魯達肩膀道：「我和他聊聊。」

魯達聞言深深看了一眼「吳啟明」，臨走之際還沒有忘了用眼神威脅一下「吳啟明」。

在魯達走了之後，李慕華才緩緩開口道：「請給我證明一下，你怎麼拯救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