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第59章 第 59 章

說話間,徐謂青和方允俐過來了。

兩人神態全然不同,徐謂青一臉志得意滿躍躍欲試,方允俐低眉順眼,看起來很發愁。

剛在在外面,徐謂青還跟方允俐聊天,問她叫什麼名字,如今在何處任職,是哪家的女郎。

方允俐含糊其辭,不敢多說什麼,若說起來,如今她的官職還比徐謂青高些,但她可不敢在徐謂青面前自恃身份。過去幾月,她雖得了官職,卻也驚悚地發現,陛下好像是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的。

當日去參加飲鹿宴是有標準的,其最低標準,得是士人,方允俐屬於商戶,為了獲得參加的機會,便買了個身份。

說實話,她並不覺得自己能夠在飲鹿宴真有什麼收穫,只是抱著增長見聞的念頭去的,那首詩寫得也很潦草,與其說是詩,不如說把她在海外的見聞描述了一下。

沒想到飲鹿宴之後沒多久,大家還在為三王叛亂的事戰戰兢兢,她被召到宮裡,得了個上林鐘官的身份,這鐘官是中央專職鑄造銅幣的,大概就是看看這個幣花紋做得對不對,用的銅對不對,但怎麼說也是個官了。

她連帶著家裡人都很惶恐,但一開始抱著僥倖,覺得沒被發現就沒事,但有一次陛下召她說話,突然問起從商之道,又問她去過哪,可去過別的國家,她越回越是心涼,覺得陛下肯定是知道她買身份這件事了。

她都不敢把這事告訴家裡人,就怕有一天醒來,便被拉到廷尉獄里去。

從那時到今日,眼看著已經三個月了,方允俐就沒睡過一個好覺,想著如果還有見到陛下的機會,一定要坦白從寬。

今天,這個機會終於來了,但情況看著又有點不對,她居然是和這個徐家出了名的青年才俊一起面聖的。

這徐謂青因飲鹿宴一事,如今也是出了大名,喜歡她的說她剛正不阿,不喜歡她的說她毫無分寸,方允俐對她無感,但懷疑若是在她面前坦白從寬,她會要求陛下把自己抄家。

又不敢說了。

想著這些,就又見到了陛下。

如今外頭有些人把陛下吹得神乎其神,認為她是帝星降世,因為她年幼登基,居然真的把國家治理的不錯,在加上見過陛下的,都說她仙姿貌美,氣質卓然,不似凡人。

後來出了飲鹿宴那篇詩文,詞藻優美意蘊深刻,根本不像是年僅十三歲的少女的作品,各種傳聞更加甚囂塵上。

方允俐都三十多了,走南闖北的,從前大概是知道,如今國家形勢平穩,多應該算是攝政王的功勞,但上次見過陛下之後,就不太確定了。

陛下真的有點不尋常。

「……除了明面上的調令和詔書,朕還會給你一道密旨,表明在特殊情況下,你可以調兵遣將,不管什麼情況,朕都還是希望你能優先保全自己。」

到殿上的時候,陛下正和一位朝官說著這樣的話,那位女子穿著深紅的朝服——這代表著對方已經位列公卿,她心中不覺一凜,又緊張起來。

陛下望了過來,臉上帶著微笑,但又彷彿有些憂愁,方允俐在心裡再次感嘆了一下陛下天顏如仙,然後立刻低頭和徐謂青一起行禮。

「這就是朕替你找的幫手,兩人都才華卓越行事穩重,遇事也有急智,定能祝你一臂之力。」

方允俐心想,誰行事穩重?

徐謂青心想,誰才華卓越?

兩人對視一眼,隨後又都低下頭。

陛下道:「兩位愛卿請起,這位是薄太傅,日後你們要共事,可以提前認識一下。」

原來這就是鼎鼎有名的薄太傅,方允俐連忙行禮問好,徐謂青卻沒有。

陛下便在一邊微笑著問:「徐卿為何不向上司問好。」

徐謂青道:「臣只是不知如何稱呼,難道薄太傅如今還能被稱作太傅么?」

氣氛就冷住了。

傅平安心裡也有些不高興,但她沒表現出來,因為如果她表現出來,她就必須處罰徐謂青了。

但她不想在現在處罰徐謂青,只要對方願意前去南越,傅平安願意給她一定的寬容,或者說,本來讓她去南越,就是要矬銼對方的傲氣。

傅平安把目光淺淺投向薄孟商,薄孟商神情微凝,隨即開口道:「薄某雖沒有什麼才名,卻知道這拜官詔令當是陛下出的,今日陛下說我還是太傅,難道徐博士還有別的見解?」

徐謂青忙道:「臣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只是多想了些,陛下恕罪。」

傅平安便裝作好像沒看懂這個機鋒一般,笑道:「明日朕會在朝上授薄卿南越州牧一職,兩位則為從事和她一同前往南越,兩位可願意啊。」

方允俐的臉白了,徐謂青的臉黑了。

總之,看著是都不願意。

傅平安道:「此事事關魏朝百年大計,朕已經同薄太傅說了,兩位也可以一起參詳參詳,若是有什麼想法,都可以提出來。」

薄孟商便把手上那本《南越改革試點五年發展計劃》遞給了方允俐,方允俐接過來,翻了第一頁,便覺得眼前一黑。

【改革試點的目的是為了給全國其他州府展現一種行之有效的發展方向,開發精簡高效的管理模式。

現計劃五年內保證人口五成增長,糧食作物翻倍增長,南越土人歸順率為過半,發展對內外商貿,保證稅收達到穩步增長……】

文字寫得很白,非常好理解。

於是也非常可怕。

那可是南越唉!

在大部分魏京人的印象里,那是個茹毛飲血之地。

但往後翻,又發現這計劃夠細的。

從土地丈量方式到衣食住行解決到貿易方向,堪稱手把手教學。

方允俐正在懷疑人生,徐謂青摸著書頁也有些驚訝:「這是紙么?」

「是紙,經過改良,已經變得堅韌且防蟲蛀了。」

徐謂青驚訝道:「真的么,陛下還有這樣的紙么?」

傅平安道:「等你們談完出宮,各帶一些出去就是了。」

不知道是不是紙的誘惑,接下來三人開始認真討論起來,有時陷入懷疑,有時激烈爭吵,傅平安便允許三人可以一直討論到需要的時候,結果三人討論到深夜,最後在宣室殿的暖閣里睡下了。

次日,薄孟商在暖閣中醒來,恍惚了一下不知身處何處,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感慨萬分。

她本來以為自己昨晚會徹夜難眠,沒想到因為討論的太激烈,反而累得不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

宮人讓她起來上朝,她才徹底清醒,穿了衣服前往朝陽殿。

官員們見她是從宮內出來的,有不少都面露驚容,議論紛紛,有人過來詢問,薄孟商笑而不語。

她已經許久沒有上朝了,今日站在殿中,只覺得恍然隔世,有人彈劾她,她也巋然不動,只望著陛下,最後陛下長嘆一聲,下了免她太傅之職,貶為南越州牧的詔令。

她已知道她要做的是重要的事,但外人不知,紛紛向她投來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眼神。

但她挺直腰板,因為她知道自己問心無愧。

只有兩件事讓她難以釋懷,一是不知該如何和視她為驕傲的父母解釋,二是此去經年,再回來時,阿枝姑娘或許都要不認識她了。

幸好散朝之後,陛下又將她叫到了宣室殿,薄孟商便想,這次要記得在出來時叫住阿枝姑娘,無論如何要在離開前表明自己的心意。

徐謂青和方允俐也

在,陛下將一些紙張裝在盒中送給他們,說:「如今產量不多,以後產量上來了,朕一定多賜一些。」

這麼說完,又頗動容道:「南越濕熱,瘴氣橫行,愛卿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從此君去萬里,萬望珍重。」

陛下握著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彷彿有千言萬語要對她說,只是沒說出口,薄孟商覺得心頭澎湃大腦空白,表了一堆決心之後,離開了朝陽宮。

到了朱雀門,智商終於又回來了,薄孟商想起自己又忘記叫住阿枝說話了。

那估計沒機會了。

薄孟商有些喪氣,但同時她又覺得,沒機會也是件好事,畢竟自己這一去都不知道有沒有回來的機會,就算對阿枝姑娘說了又如何呢,難道讓別人等著自己不成?

也不好。

如此長嘆一聲,正要回家,身後傳來自己日思夜想的聲音——

「薄太……啊,薄使君,請留步。」

薄孟商轉過身去,呆在原地,是幻覺?還是真的?

阿枝小跑到她跟前,喘著氣道:「薄使君,今日我正好休沐,你馬上要出遠門了,我請你吃頓飯吧,一直以來,都謝謝使君關照了。」

薄孟商道:「不不,還是我請你吧。」

阿枝道:「就讓我請你吧,我們難道不是認識許久了么,還需要這般客氣?」

薄孟商訥訥點頭,只覺得耳朵發燙,心想:幸好昨日頭髮有些亂了,可以把耳朵蓋住。

但隨即又轉念想:糟了,頭髮是亂的。

……

傅平安自然不知道她的前太傅居然是個隱藏戀愛腦,如今沒了太傅,她便又有了個新的困擾。

讓誰做下一個太傅呢?

擺在她眼前的目前有兩個選擇,一是在選個如薄孟商這般的年輕傀儡,二是選個有名聲的大儒。

所有大權在握的皇帝想必都會選一,但對她來說,二是個不差的主意,因為選二可以為她拉來朝野儒生的好感,這對她非常重要,因為從前,因為攝政王對儒生的重用,儒生對攝政王的好感度是非常高的。

但這就導致,想選個和攝政王沒關係的大儒,選擇範圍還真不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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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的那天朕發現自己是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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