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第62章 第 62 章

陳宴正好有個相熟的太醫名叫費茗,她也剛好知道對方今天休息,而且住在附近。

她連忙跑去費茗家中,把費茗揪了出來,費茗本來正在和女妻你儂我儂,一下子被拉出來,本來很不高興,聽說是阿枝出了事,就漸漸緊張起來。

「孫、孫僕射居然就住在這附近啊?」

費茗只知道陛下有個非常寵愛的內官姓孫,為人非常謹慎內斂,平日里都不愛和同僚往來的。

但陛下確實是非常看重她,不僅大小事務都交由她處理,就連平時都很少叫她回家,是直接住在朝陽宮的房間里的。

於是私底下,雖然有人心裡肯定對她不滿,覺得對方是裝清高,但面上都不敢表現出來。

沒想到這麼個當紅的人物,就住在自家附近。

陳宴聞言,一本正經地對她說:「等下不管看到什麼,別多看,別多問,別傳出去。」

費茗不滿道:「我難道是那種大嘴巴的人?」

然後她到了阿枝房中,呆住了。

有那麼一段時間,她覺得自己停止了思考,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孫僕射是地坤么?

「快看看她是怎麼回事。」

陳宴皺著眉頭,只在房間呆了一會兒,又出去了。

費茗也聞到房間里有淡淡的香味,這香味帶著勾人的調子,像是玉蘭花在安靜的夜晚盛放,雖然極淺極淡,和炭火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仍然會叫天乾心緒不寧。

這是信期散發出來的體香。

但她畢竟已經有妻子,比陳宴那樣的雛還是鎮定一些的,她把了下阿枝的脈,過了一會兒道:「給她端一碗稠粥過來,她這是餓的。」

王霽本來在邊上驚惶不安,聞言一愣,道:「餓的?」

費茗道:「估計是信期昏過去了,沒吃東西,快給她煮點東西。」

王霽應了,忙出去了,自然是去找孫家人,孫家人如今像是驚弓之鳥一般,聞言連忙吩咐廚房去燒,還說:「把那株百年老參也拿過來放進去。」

王霽連忙擺手:「別搞這些沒用的,就白粥。」

費茗探出頭:「加點紅糖。」

王霽道:「聽到了么,加紅糖。」

這紅糖如今也是貴重東西,但是孫家人聞言卻如蒙大赦,忙說:「好,好,任憑各位大人吩咐,大人,我們是真的沒對她做什麼啊……」

王霽不耐道:「快去,別浪費時間。」

陳宴在一邊冷笑。

待孫家人走了,陳宴開口:「這幫見風使舵欺軟怕硬的東西,阿枝良善,他們便欺負,我們強硬,他們就害怕起來了。」

王霽和稀泥:「他們小門小戶,就是眼皮子淺。」

陳宴卻也不愛聽這話,瞟了王霽一眼:「你是高門大戶咯。」

王霽一愣,莫名其妙地瞪了陳宴一眼:「你難道不是?你不是陳家人么,你心裡不痛快,找我麻煩幹嘛。」

陳宴不說話了,望向天空。

她也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或許是因為聞到了地坤的信期體味,也或許是阿枝的遭遇讓她想起了自己的過去。

從前繼母那樣對她,不就是欺她年幼么。

人弱小、無能、良善,全部都是原罪。

她這會兒想起阿枝平日里的模樣,都有些恨鐵不成鋼起來,心想,她一定又是總想著什麼算了算了,不要計較,才被孫家人騎到了頭上。

米粥終於端過來了,王霽坐在床頭將阿枝抱在懷裡,一抱她心中一顫,阿枝又輕又軟,像是一匹薄薄的綢布,嘴唇已經乾裂了,睫毛覆蓋在下眼瞼上,大約是聞到了米粥的香味,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見有動靜,王霽放

心很多,拿勺子先沾濕了阿枝的嘴唇,過了一會兒,阿枝會張嘴了,她鬆了口氣,對外面喊:「吃了吃了。」

費茗和陳宴都是天乾,不好意思進去,聽到這話,提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費茗想開口問孫綠枝的事,抬眼見陳宴微微挑眉望著她,才想起陳宴來之前就警告她了——別多看,別多問,別傳出去。

這、這還真是挺難的。

她強行忍住了好奇心,只環顧四周,嘆息道:「孫僕射怎麼住在這種地方,她俸祿也不低,去外面租個房子不行么……」

說到這,她話語一頓,像是想到什麼,嘀咕了句:「哦,對,也是,她不太方便。」

陳宴瞟了她一眼,輕飄飄道:「這是陛下的計劃,你要是說出去,雖然你我是好友,我可能也只能……」

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費茗顫了一下,瞪大眼睛,陳宴笑著拍了下她的肩膀:「別怕,說笑呢,你不會傳出去就行。」

費茗擺手:「自然,自然。」但嘴裡苦得很,恨自己為什麼會住在附近。

她想走,便道:「我、我突然想起來,我家中有個藥酒,很適合讓孫僕射喝一點,暖暖身子,我去拿一下吧?」

陳宴道:「你如今怎麼能走,孫僕射還不知道如何呢,我替你去拿吧,反正嫂子也認識我。」

說著,也不顧費茗還想說話,就從院門出去了。

費茗拍了下大腿,唉聲嘆氣,只好現在院子的石墩上坐下了。

待陳宴回來,阿枝終於醒過來了。

她渾身酸軟,有種不知今夕適何日的感覺,見王霽坐在床邊,心下一緊,環顧四周。

薄孟商送來的東西,她都已經收起來了。

她鬆了口氣,這時才問:「我……我這是怎麼了。」

王霽道:「你這來信如此兇險,為什麼不和我說呀。」

阿枝腦袋還懵懵的,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頓時身體一僵:「你看見了?」

信期其實是很狼狽的,沒有服隱信丸的第一次,阿枝覺得自己變成了一種動物,只會循著味道去本能地尋找什麼,這種樣子被人看到,她會覺得很尷尬。

王霽道:「看見啥啊,我只看見你三天沒吃飯,暈過去了。」

阿枝這才明白過來,不禁苦笑,見周圍沒其他人,便低聲道:「我平日里都是服隱信丸的,隱信丸有個不好,就是會叫人昏睡,我大約是昏睡過去,沒醒過來。」

王霽后怕道:「這也太危險了,就算非得服藥,你也要找人替你守著啊。」

阿枝囁嚅:「……從前不曾這樣過。」何況,她無依無靠,還能找誰呢?

不知怎麼的,腦子裡浮現出薄孟商的身影來。

她連忙搖了搖頭,把這影子甩了出去,心想,對方已經遠去千里,何故竟會想到對方呢,真是沒道理的事。

王霽也想到了這茬,她和阿枝雖然大多數時候聊的都是工作,但是兩人在宮中幾乎朝夕不離,時間長了,該知道的也差不多都知道了,比方說阿枝是地坤的是,雖明面上沒人對她明確說過,但時間久了,通過一些傳言和間接的對話,她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阿枝是孫家領養的,估計沒有家人,她自然也知曉。

但想到對方在這數九寒天,呆在這寒酸的小房間里差點被餓死,王霽實在酸澀,忍不住脫口而出:「你住我那去吧,你下次信期,我也可以幫你看顧。」

阿枝愕然,抬眼看著她,王霽忙道:「我沒其他的意思,你也知道我是常庸,你就算信期,也與我不相干的……唉,要不同陛下說一下吧,你若是和陛下說了,陛下一定會許你一直住在宮中的。」

阿枝道:「別去和陛下說,陛下還小呢……我也不想一直住在宮

中。」宮中雖很好,但又像一個華麗的牢籠。

她想了想,小聲道:「你家裡人不介意么,我住到你那去。」

王霽道:「我如今在東坊外圍租了個房子,和母親住在一起,我母親平常也不愛說話不愛出門走動,我還覺得她一個人在家太悶了呢。」

阿枝道:「那還是要問問你母親。」

忘記覺得只要阿枝同意,這事肯定成了,就沒接著接話茬,轉而道:「這事瞞不了陛下,今日我們出來找你,就是陛下吩咐的。」

阿枝一怔:「陛下?陛下問起我了?」

王霽攤了攤手:「陛下可太想你了,每天都會叫錯一次,把我叫成你。」

阿枝聞言,頓時覺得身上的無力好了大半,恨不得立刻回宮去見陛下,面上笑意浮了一半,突然回過神來,道:「我們?還有誰和你一起來的。」

王霽道:「陳宴吶。」

阿枝瞪大眼睛:「啊?她也來了?」

這時陳宴在外面高聲道:「醒了沒?別嘀嘀咕咕在裡面說話,都不知道和外頭的人說一聲。」

阿枝又開始尷尬了,也就是說,她信期的事不止一個人知道。

然後她很快知道,外面其實還有個費太醫。

她既然醒了,因覺得這裡生活條件太差,費茗便提議阿枝先收拾東西住到她家去,這時外頭卻鬼鬼祟祟過來一個孫家下仆,陳宴皺著眉頭把他拎進來,對方便搓著手道:「各位大人,主家已經收拾出了南院的一個主卧,孫娘子可以隨時住過去。」

「還有,聽說那門房是常為難孫娘子的,主家將他打了一頓扔出去了,孫娘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可一定不要記恨咱們——也不是說不能,只是擔心您氣壞了身子。」

阿枝微微蹙眉,她聞言其實反而更失望了,她從前只當她那養父母並不知道下人冷淡她的事,如今卻明白了,他們都看在眼裡,只是不管而已。

她不知說什麼,一時冷了場,陳宴開口:「不用了,她有地方住,你們孫家容不下她,容得下她的地方卻多著呢。」

她回頭瞧了眼阿枝虛弱的樣子,就又開口:「你們要是還算有心,就給我們叫輛車。」

下人為難,但見陳宴又按住了刀,連忙手忙腳亂跑出去了,過了一會兒,便來了個衣著更華麗些的婦人,賠笑正要說話,陳宴拔出刀來,嘆了口氣道:「你可別告訴我,我又得聽一些廢話。」

她揮刀砍斷了屋內的一個胡凳,婦人倒吸一口冷氣,半晌顫聲道:「……車已備好了。」

眾人又被送著到了大門,阿枝剛要上車,一個瘦弱男子跑過來跪在地上,哭道:「女娘救救我,我從前是有眼無珠,若這樣被趕出去,我肯定沒活路啦。」

是那門房。

阿枝心生不忍,正要說話,陳宴一把將她抱起塞進了車廂,然後一腳把門房踢到了邊上,回頭冷冷望著孫家家主:「你們家中下人是不是沒吃飯,這麼一個人捆不住,還是家中窮到買不起繩子,能讓他跑到我們跟前來?」

孫家家主白著臉,高聲道:「來人,來人,把他捆了,扔到柴房。」

她確實是嚇到了,因眼前這女郎的眼神,只一眼就叫她遍體生寒。

那絕對是殺過人的眼神。

陳宴上了車,把牽引牛的繩索遞給費茗,叫她駕車,自己進了車輿,王霽嚇了一跳,道:「你怎麼進來了?」

陳宴挑眉:「我怎麼不能進來。」

「這、這……」她瞟了阿枝一眼,心想,這不是因為阿枝是地坤,陳宴是天乾么。

可轉念一想,平常在宮裡共事,好像也沒在意過這事。

陳宴冷哼:「怕我看上她啊,不會,我最討厭這種軟弱的傻子。」

王霽不服:「怎麼說話呢!」

陳宴道:「我說錯了?你剛是不是心軟了,我看孫家就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把這人放到你跟前向你求情。」

阿枝低著頭:「他也沒做什麼……他們都沒做什麼,我現在自己賺俸祿,本來就可以自己養活自己,孫家給我提供住得地方,我已經滿足了,這次只是意外……」

她聲音越來越低,過了一會兒,見陳宴居然沒繼續說她,抬起頭來。

陳宴望著窗外,神情冷峻,不知在想些什麼。

王霽也看出來了,陳宴的反應有點過激,許是從前遭遇過什麼,想問,又覺得有點失禮,於是三人一路沉默,一直到了費茗家裡。

他們在費茗家休息了一會兒,吃了晚飯,見阿枝好了許多,便準備回宮復命。

本準備讓阿枝繼續留在費茗家休息一晚,阿枝卻不願意,說無論如何也要入宮去向陛下請罪,於是換了身衣服,三人一同回宮去了。

……

天色已經擦黑,傅平安望著天邊的最後一縷紫紅色,發出了疑問——

「為什麼一個都沒回來?」

看著她像是在自言自語,實際上她當然是和直播間的人在對話,直播間的人七嘴八舌——

【禾意是我老婆:是不是有事耽擱了。】

【我和我的喻小雨:這不是廢話么,問題是被什麼是耽擱了。】

【拉拉人:果然古代還是不好,要是現代打個電話不就知道了。】

【今晚幾點睡:但是我最討厭好不容易休息卻被老闆瘋狂打電話了。】

【冬荇參差:其實王霽的話……說不定她就是想多摸一會兒魚。】

傅平安被彈幕逗笑了,但是心裡還是有點不安,正要派人去找她們,琴菏來報,說她們回來了。

傅平安不自覺鬆了口氣,很快召見了三人,一眼便看出阿枝看著有些憔悴,她正要出聲詢問阿枝,陳宴卻突然上前,行禮道:「陛下臣有事要報。」

傅平安一愣:「你說。」

「臣要上奏,刁民孫氏殘害養女,怠慢朝廷官員,為父母不慈,為百姓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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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的那天朕發現自己是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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