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偶遇(一)
只見二樓廳中站著兩位華服少年。
一人身穿金黃綢緞長袍,頭扎儒巾,腰懸玉佩,手持一支紅sè竹笛,這似商非商、似儒非儒的打扮讓人感覺怪異,但長得相貌堂堂,氣宇軒昂,而且隱隱透出貴氣,有種凌人的威嚴。
另一位少年稍矮,白衣白巾白鞋一身雪白,手拿摺扇,相貌俊秀,皮膚白皙,面帶薄怒,冷冷瞥著三人所在的雅間。
孟知秋和司徒笑二人看到那白衣少年,頓時一愕。
這個白衣少年正是書院中那目中無人、呂王府中的神秘貴賓呂俠!
還未待二人有所反應,呂俠冷冰冰道:「我道誰這麼大的口氣,原來是江都府內鼎鼎大名的兩個敗家子!」
見白衣少年出言不遜,鐵羅漢哼了一聲,罵道:「他爺爺的!哪來的不男不女妖里妖氣的小白臉,不是看你細皮嫩肉,俺一拳將你搗成肉泥!」
話音剛落,那「不男不女」四字傳入呂俠耳中,只見他面頰一紅,雙目中怒光暴漲,叱道:「找死!」旋即手掌一翻,一條手帕從袖中shè出,直奔鐵羅漢去了。
在江湖上,能將一片軟綿綿的手帕當做暗器shè出已經是一手很不錯的功夫,可鐵羅漢偏偏是一個修行者、前麒麟教副堂主鐵羅漢。看著那條無半分靈力的手帕,鐵羅漢一臉輕蔑,冷冷哼了一聲。一個小白臉而已,或許是出身富貴,家裡給請了江湖武林人士教了些三腳貓功夫,沒甚麼大不了的。以至於一開始就輕敵,他原打算不搭理這塊手帕,憑自己練了多年的百獸力,皮肉堅逾鋼鐵,硬頂一下這雕蟲小技又何妨?
事情當然沒這麼簡單。
手帕離鐵羅漢尚有三尺之時,呂俠左手忽然捏了一個法訣,叫道:「開!」
那團白手帕忽然張開,耀出暗紅sè的光芒!
沒想到這少年呂俠竟然也是同道中人,而且修為頗為不俗。
現上當已經太遲,那手帕硬生生是拍在鐵羅漢的胸膛之上!
「嘭!」
一聲巨響,鐵羅漢鐵塔般的身軀竟然被薄薄的手帕震得向後飛去,哇哇大叫地撞穿窗戶,撲通一聲落到外面的綠柳湖裡!
孟知秋和司徒笑對望一眼,都傻了。
呂俠微微側臉朝倆人哼了一聲,冷笑道:「找死!」
身形如電般從破窗中飄出,穩穩落在湖邊一塊巨石之上。
孟知秋、司徒笑、黃衣少年三人同時衝到陽台邊上,剛想跳下去忽然想起不能被別人現自己身懷絕技,無奈之下只好轉身往回奔,急急忙忙從樓梯跑到樓下。
孟知秋注意到,黃衣少年身後不知何時跟了一個家僕模樣的中年人。
呂俠站在湖邊一塊大青石上,那塊詭異的手帕已經回到他的手裡。
孟知秋暗暗在袖中扣住天璣珠,只要有鐵羅漢有任何危險,就算是暴露自己的修為也要下手救人。
那個中年家僕鬼魅一樣無聲無息地站在他們身後。
綠柳湖中的一處水面像沸騰了一樣,冒出滾滾水泡,湖面上的薄冰紛紛裂開,一條水柱驟然衝天而起,鐵羅漢從水柱中衝出,急撲站在大石上的呂俠。
人尚在空中,鐵羅漢已經張嘴大罵:「net的!」
呂俠面sè驟變,沒想到鐵羅漢居然如此經打,本以為一次出手將他收拾掉,沒想到這蠻牛一樣的禿頭大漢不但沒事,還在水裡憋了一陣氣,等自己以為得手,鬆懈了下來卻突然出手。
當下想都不想,扣在袖中的手帕再一次祭出。
這一次他不敢再賣弄,手帕出手便飛到頭頂,散出比剛才還要耀眼的紅光,將自己罩在光圈中。
噹!
一聲大響!如木槌撞鐘般洪亮!
呂俠整個人生生被撞退五丈外,紅光消失無蹤,,那張手帕也失去支撐飄飄落地。
鐵羅漢落地后根本沒容呂俠喘息,左腳往地上一跺,地上青石板應聲碎裂,口中嗬嗬作響,粗壯的手臂暴漲了一圈,隱隱現出虎紋,勁氣四散捲起狂風,孟知秋等人覺得臉上一陣生疼。
鐵羅漢真怒了!
五丈外的呂俠臉sè煞白,嘴唇都嚇得沒了血sè,遇到鐵羅漢這種高手,臨敵經驗不豐富的他已經嚇得有點懵懵然。還沒等孟知秋和司徒笑出言制止,鐵羅漢虎軀急縱,五指如勾,電光火石般又撲向呂俠,決心要將面前這小白臉撕成碎片方肯罷休。
腳下蹬過的青石地板,被鐵羅漢帶起的滾滾勁氣切開,紛紛碎裂。
「大哥不要!」孟知秋和司徒笑同時驚呼,不過為時已晚。
鐵羅漢人未到,勁氣已到,湖邊一棵楊柳竟然被連根拔起,轟隆一聲倒在地上。
呂俠「啊!」地尖叫一聲,竟然嚇得捂著腦袋蹲在地上。
猛地一股強大的壓力從側面蜂擁而至,猶如萬馬奔騰,又似火山爆,無邊無匹般壓向在場所有人。彷彿一切都停頓下來,孟知秋想扭頭尋找那壓力來自何方,頸脖卻完全不聽使喚!他試試挪動腳步,卻現自己一步都走不動,肩膀上如同壓了一座萬鈞大山,兩個腳掌竟被釘在地底的青石板上半分不能動彈。
目力所及之處,只見沖向呂俠的鐵羅漢也和自己一樣,整個人懸在空中,不能前,不能后,也著不了地,眼中充滿驚恐。
恐怖的壓力!逆天的殺氣!
一瞬間瓦解了所有人的抵抗之心,剩下的只有恐懼。
幸好這股恐怖的壓力很快又憑空消失了。所有人彷彿瞬間感到一陣無比的輕鬆,肩膀上的大山沒了,腳底下也活動自如了。
鐵羅漢的攻勢全被化解得無影無蹤,人噗一下落在地上;呂俠抱著腦袋,蹲在地上不知所以地看著周圍,也是一臉茫然
黃衣少年第一個走過來,打圓場道:「不打了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所有恍在夢中的人才驚醒過來。
司徒笑趕緊附和道:「這位兄台所言甚是,不打了不打了,都是誤會一場。」
孟知秋也想息事寧人,向呂俠拱手說道:「呂公子,咱們好歹同窗已一年,難得在城中相遇,請略賞薄面給在下,大家到醉仙樓中小酌一杯,把剛才的誤會一咕嘟喝進肚子里如何?」
呂俠撿回一條xìng命,回過神來忽然又不依了,站起來腳一跺,像小孩被搶了糖果耍xìng子一樣,拉著黃衣少年的衣袖撒起嬌道:「表哥,他們敢如此無禮,馬上派兵把他們捉起來!」
眾人又是齊齊愕然,覺得這公子哥兒的脾xìng真是六月天,說變就變。剛在閻王爺門口走了一遭,轉眼又敢大脾氣。
鐵羅漢一聽對方要派兵拿人,胸中怒火又燒將起來,指著呂俠罵道:「他爺爺的,自己打不過就叫官府派兵拿人,虧你還是修行中人,居然這麼不要臉不要皮!」
呂俠聽完又要飆。
黃衣少年忽然臉sè一肅,正sè道:「表……表弟不可胡鬧!你看看這周圍多少百姓在看,好歹你也是王府中人,要注意下自己言行!」
呂俠似乎對這黃衣少年極為尊從,眼珠子滴溜溜朝周圍一看,雖然余怒未消,但沒敢造次。
幸好此時天sè已完,又是冬季,出來湖邊行走的人不多,倒是引來一堆醉仙樓的食客,沖這邊指指點點。
孟知秋不願在眾目睽睽下耽擱太久,向黃衣少年行了一禮道:「兄台,請容我做東請大家醉仙樓一聚如何?」他見這黃衣少年一句話居然可以讓呂俠停止胡鬧,想必身份極為尊貴,自己雖非怕事之人,但無端端因一點兒小事惹上官府卻大為不值,尤其害怕母親責罰。
黃衣少年還了一禮道:「客氣。請!」
孟知秋與黃衣少年在前,眾人魚貫而入。
臨入門,孟知秋轉頭望了一眼那個中年家僕,只見他目光平平,動作遲緩,似乎不像修行之人。
難道他已修行到返璞歸真的近仙之境?
大家回到醉仙樓,重新選了挑了一間雅間坐落。房掌柜經方才一番驚嚇,不敢露面,派了幾個小二上來伺候。茶水點心6續送上,氣氛已經平復,中年僕人垂手站在一旁,並未落座。
黃衣少年道:「表弟,你還未向為兄引見你幾位同窗好友吶。」
呂俠白了孟知秋等人一眼,極不情願道:「這個白衣服的,是江都府富孟夫人獨子、江都府第一大浪蕩子孟知秋;這個鼠頭鼠腦的,是江都知府司徒貴的大公子,也是江都府第一大怪人司徒笑;還有那個黑不溜秋、樣貌奇醜又凶神惡煞的大蠻牛我不認識!」
黃衣少年嘆了口氣,向孟知秋拱拱手賠禮道:「孟兄少怪,我這表弟從小在王府驕縱慣了,出言不分輕重,請不要見怪。」
司徒笑嘻嘻一笑,話中帶刺道:「不怪,不怪!我們豈敢怪罪王府尊客,不然等會兒又要抓又要鎖又要斬,別說是我,就是我爹,恐怕都人頭不保了。」
孟知秋引開話頭道:「我看兄台你俊雅雍容,氣度非凡,不知怎麼稱呼?」
黃衣少年答道:「我姓黃,單名一個尚字,此番出來辦事路過江都府,順道來呂王府訪訪親。」
旁邊的呂俠聽罷「撲哧」一聲笑出來,孟知秋幾人見他神sè古怪,感到莫名其妙。
黃尚顯得有些尷尬,輕咳幾聲,瞪了一眼呂俠,調轉話題問鐵羅漢:「這位大哥修為不淺,剛才我表弟不知道天高地厚,下手不知輕重,實在慚愧。」
黃衣少年言辭有禮,舉止有度,比呂俠要得體許多,鐵羅漢對他頗有好感,笑道:「在下哈剛,是孟小弟的義兄。」說罷又斜了一眼呂俠,憤然道:「你表弟倒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是有人撐腰,所以天不怕地不怕!」
「哦?」孟知秋和司徒笑轉過頭來,一臉好奇。
鐵羅漢道:「小小年紀,居然有金蠶帕這等異寶,難怪如此目中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