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當年之事
粼苑位於玹陽大街西邊,穿過了兩條街道,再往竹里巷深處走去,便可看到一處清凈雅緻的院落。
進了粼苑大門,往裡走去,共有四名侍衛把守著入口。
門口值守的侍衛看到顧舒晏,一齊躬身行禮:「主子。」
顧舒晏點了點頭,領著馮野往裡去。
夜色正濃,月光如水灑至院內蜿蜒小道,照耀了滿地鵝卵石白到反光,兩側的蔥鬱樹影斑駁。
顧舒晏輕車熟路地走到一處被緊閉的房門前。
房門口有兩名侍衛看守,打開門后,皎潔的月色傾灑進一片昏暗的室內,顧舒晏走了進去,馮野跟在後頭,關緊了房門。
馮野上前點燃了幾盞燭火,借著昏黃的火光,顧舒晏看清了坐在錦繡地毯上的余嬤嬤。
約莫五旬的婦人,一身鼠背灰粗衣布服,體態肥碩,面容滄桑,髮髻凌亂不堪。
燭火搖曳,婦人臉上哆哆嗦嗦。
顧舒晏朝她走近。
余嬤嬤惶恐不安地看著面前的人一步一步,越走越近。
男人身形頎長挺拔,身著藤蘿紫紋雲錦袍,腳蹬金邊皂靴,余嬤嬤被燭火灼地眯了眯眼,等面前的人走JSG得更近,看著火光緩緩照亮了那張俊美的面容。
面前之人膚色白皙如玉,俊秀的長眉如絕美畫作,狹長的眸沉如深淵古井,平靜到彷彿掀不起一絲波瀾,鼻樑高挺,薄唇輕抿,五官精緻到登峰造極。
余嬤嬤逐漸怔大了雙眼,彷彿看見了鬼一般,肥碩的身子驚恐地撞上了八仙桌腳底,難以置信顫著聲:「你、你你……」而後身形驀然一縮,顫顫巍巍匍匐在地。
顧舒晏目無情緒掃了她一眼,便往室內的正座上掀袍坐下。
馮野走上前,拎起余嬤嬤的后衣領,余嬤嬤抖了抖,忙不迭換了個方向,跪伏於地。
馮野立在顧舒晏身側,朝余嬤嬤沉聲道:「主子問什麼,你儘管答,若是膽敢有半個字假話,仔細你的舌頭!」
余嬤嬤瑟瑟發抖地應了一聲。
顧舒晏淡淡道:「你當初在裕王府服侍的是誰?」
余嬤嬤以額貼地,想也未想地答道:「王妃娘娘。」
顧舒晏眸光微凜,緊接問道:「二十二年前十一月初十,顧側妃生產那日你可在?」
余嬤嬤努力回想了一下,方抬起頭看著顧舒晏,緩緩道來:「那日的情景,老奴現下還深深記在心裡。因那日先帝忽然駕崩,裕王府混亂一團,而正逢顧側妃生產之際,現當今陛下在宮中抽不開身,便囑咐讓王妃娘娘多加關照顧側妃。」
「沒成想顧側妃竟突縫難產,苦苦熬了近六個時辰,還是未能順利誕下麟兒。當時皇宮內外亂作一片,裕王府更是被攪得烏煙瘴氣,王妃娘娘只能親自去擺平府內事物。王妃娘娘又擔心顧側妃出了個什麼意外,便吩咐老奴和娘娘最信任的佟嬤嬤在旁照看著……」
場面倏然陷入一種死寂。
余嬤嬤不敢再看顧舒晏愈發冰冷的面容,忙垂首貼著地面,瑟瑟縮縮道:「老奴,老奴很害怕顧側妃有了意外,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多半也難逃干係。」
「而老奴人微言輕,又比不上佟嬤嬤是王妃娘娘最貼心的人。若是出了什麼好歹,王妃娘娘也只會護住佟嬤嬤,眼看顧側妃快熬不過去了,老奴貪生怕死便想趁亂逃出去,可前腳才出了院子,老奴心裡又實是良心過意不去,便還是回去看了一眼。」
顧舒晏靜靜聽著。
余嬤嬤說到此處,又一次抬起頭來打量他的神色,淚水也跟著飈了出來,終是恐懼地哭道:「老奴才回到院中,正巧聽到了麟兒的哭喊聲,老奴心裡大喜,忙跑了去,可麟兒的哭聲卻戛然而止。」
「老奴正要進去時,卻在門縫內瞧見顧側妃哭著喊了句不要,而後佟嬤嬤低聲在與顧側妃交代什麼,顧側妃說了幾句話,便一口氣去了。接著佟嬤嬤臉色十分難看,警告屋內的人,並說要她們收拾乾淨,不可露出任何馬腳。」
「老奴躲在院外,等人都散了后,王妃娘娘竟突然回來了,緊接著老奴親眼看到王妃娘娘,抱著顧側妃產下的那奄奄一息的孩兒走了。」
余嬤嬤說完后便半垂著腦袋,不敢再看顧舒晏一眼。
室內陷入長久的靜默。
馮野看了一眼顧舒晏,思量了須臾,走上前警告余嬤嬤:「你最好說的都是實話,否則我定會讓你嘗嘗被大卸八塊的滋味!」
余嬤嬤的臉色「刷」地一下白了,抖了抖身子,顫聲道:「老奴豈敢造假?老奴是欲王府的逃奴,這些年東躲西藏,就是害怕被現今的皇後娘娘找到滅口。」
馮野轉過身,看向顧舒晏,等他如何處理。
顧舒晏卻直接站起身,朝門外往門外走去,馮野只能連忙跟了出去。
出了門,顧舒晏負手而立,背身站在門口,對值守的兩名侍衛吩咐道:「將這個嬤嬤嚴加看管起來,不許有絲毫失誤。」
兩名侍衛鄭重應道。
等走出了粼苑,已到了月上中天之時,關緊了大門,院外昏暗一片,微弱的月光灑至顧舒晏的面容,馬車在院外靜靜候著。
顧舒晏停下腳步,抬眸看了看墨色的夜空,粗略估算了下時辰。
這個時間,想必凝兒早已睡深了,看來他今夜又只能宿在書房。
馮野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主子,看樣子側妃之死的確出自皇後娘娘的手筆,主子可要向王爺寄去一封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