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市氣象台2167年7月4日18時發布重要天氣提醒:據最新氣象資料分析,4日19時我市將有明顯降水過程,
降雨過程空氣中穢值濃度將會出現明顯增強,期間請各位居民謹慎外出,勿久逗留。如若外出,請做好防護工作,穿戴好雨衣、護鏡、口罩等,不要直接碰觸污穢物質……」
天氣預報的聲音從公車廣播中傳來,乘客們不由發出抱怨和擔憂的話語。
紀雪汶看向車窗外,晚上六點的世界天色已經黒沉,視物依靠的是從兩邊路燈灑出的昏黃光亮。
紀雪汶算了下時間,公交車距離他家附近的站台還有十來分鐘,不出意外的話,他肯定能趕在19點之前到家的,便放下心來。
[意外之所以被稱之為意外,便是因為它的不可預料性,很遺憾,我回家的旅途並不順利。]
一道聲音在紀雪汶的耳旁響起,這道聲音十分耳熟,和紀雪汶自己的聲音一樣,好像他在自言自語一般。
紀雪汶下意識抬頭在周圍看一眼,旁邊的乘客們都沒有注意到他,顯然也沒有人聽見他剛剛聽到的那番話。
「是錯覺嗎?」紀雪汶皺眉想到。
這時,那道聲音又一次響起:[夾雜著污穢氣息的雨水比天氣預報所說的時間來的更早,這是第一個意外。]
紀雪汶看向車窗外,這時才發現外面已經飄起了絲絲緒緒的細雨。在他注視到這一變化后,原本的毛毛細雨壯大了一點,變得清晰可見起來。
它們滴滴答答地打在車窗上,發出的脆響讓其他乘客也注意到了這一變化。
「天氣預報果然不準,不是說七點才下雨的嗎,現在才六點十幾,足足提前了三四十分鐘!這也太離譜了吧。」車上的乘客抱怨道。
司機這時大聲道:「大家別急,我車上有雨衣賣,50一套,誰要的話過來掃碼啊。」
50一套雨衣的價格不算太離譜,大家也還能接受。
正好前面有個站台,司機把公交車暫時停在了站台旁,從座椅下抽出一個大口袋,舉著二維碼呦呵著眾人排隊:「車上人也不多,雨衣管夠,大家別搶,一個個來啊。」
紀雪汶摟了摟自己的外套,外面的雨越來越大了,地上積窪的水坑裡冒著黑色的光澤,讓人很是不安,以防萬一,紀雪汶決定也買一件雨衣。
[疾行的公交車忽然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並遲遲不曾駛動,司機是在等待路邊的污穢上車嗎?]
[不是?可污穢已經上來了……]
類似旁白的聲音再次響起,在短暫的怔愣后紀雪汶反應過來旁白話中的意思,當即催促道:「師傅,天色不早了,外面還下著雨,你趕快開車吧,二維碼放旁邊我們自己掃,不會有人多拿雨衣的。」
乘客們一陣附和,天色越來越暗,大家都想快點回家,不想再在路上耽擱了。
司機理解大家的心情,自己也很焦急,便把貼著二維碼的掛牌掛在豎欄上,坐到駕駛位上準備發車。
沒人看到那個灰色的人影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等大家注意到他時,他已經貼上了車門,從中一點一點穿過,踏上了公交車。
這個穢物還維持著人類的外表,他穿著灰色的西裝,衣服看上去很廉價,甚至可以看到袖口斷開的線頭。
他四五十歲的模樣,容顏蒼老,神情木然,體型肥大,將西裝撐得鼓鼓的,顯得很不合身。
雨水將他全身打濕,順著他的頭髮緩緩滑落,在他走過的地面留下一灘濕漉漉的痕迹。
木訥的神情、奇怪的軀體,都在告訴車上的乘客,這是一個被穢氣侵蝕污染的穢物。
穢物沒有理智,無法思考,很危險,只有覺醒者們那灼烈的熾熱靈力才能將它們周身的穢氣驅散凈化,單純的物理攻擊根本無法殺死它們。
對於普通人而言,它們很危險。
紀雪汶抱緊剛剛買到的雨衣,神情僵硬地坐在位置上不動,直到西裝男子從他身旁走過,他才悄悄打開手機,將攝像頭對準後方,他看到西裝男子僵直地走到了最後一排的座椅上坐了下來,除此以外便沒有其他動靜了。
[熟悉的污穢味道又一次纏住了我,但這一次,我不會再繼續忍受這一切。]
平板的旁白聲音忽然染上些許怒氣,聲音中傳出很強的共振和穿透力,紀雪汶眼前一黑,忽然覺得胸口處傳來一陣陣漲痛,讓他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紀雪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感覺出自己此時的狀態並不太好。
那時不時出現的如旁白一樣的聲音究竟是什麼,它自稱的「我」……又是誰?
紀雪汶的思緒一時混亂,胸口傳來的悶壓感更是讓他無法集中精神去思考問題。
不知不覺間,公交車即將駛達他家附近的站台,為了提醒乘客做好準備,還發出了貼心的播報聲。
紀雪汶顧不上坐在車最後面的詭物,他站起來,將雨衣從塑料袋中取出為自己披上,同時提醒司機:「師傅,前面的站台停一下,我要下車!」
周圍乘客們向他投來艷羨的眼神,同時小聲提醒道:「小兄弟,你聲音小些,別把後面那個東西叫醒……」
紀雪汶動作放輕:「你們一會兒下車嗎?」
和一個穢物處於同一空間,這一認知讓紀雪汶感覺頭皮發麻,很沒有安全感。
乘客們面面相覷,一個女生率先搖頭,說道:「不了,這個穢物看起來不是很危險的樣子。而這裡離我家還有很遠,下車走回去的話誰知道路上會不會遇到其他的穢物,還是算了。」
女生說的有理,其他乘客搖搖頭,也不準備下車。
紀雪汶無法給眾人提供落腳之地,聞言也沒有多勸,等司機停在他家門口的站台後,他披好雨衣,束緊鞋襪,將自己身上可能被雨水打到的部位全部遮好。
隨後從車上飛奔而下,動作迅敏地衝進了後面的居民樓里。
[坐車的乘客們都有自己的目的地,我到目的地,下車了,車上的穢物卻還沒有,它的目的地是哪裡呢?]
車外的世界被雨聲的喧囂覆蓋,因此紀雪汶沒有聽到這一句旁白。
他一直跑進到樓道里,將磅礴的大雨都擋住后才停下腳步。
雨水中蔓延著穢氣,紀雪汶自然不能直接回家。
他從裡面往外卷著將雨衣脫下,小心翼翼地避開每一處污漬,將雨衣團好後放在了樓道里的回收口,這才繼續上樓。
紀雪汶跺了跺腳,踩亮樓道中的聲控光。
旁邊雜物箱里的野貓顫巍巍地眯一聲和紀雪汶打了個招呼后,又把腦袋縮回了紙箱里。
紀雪汶抓了下頭髮,回家了。
可能今天的雨和風太大了,也可能是從車裡的穢物身上沾染了不好的東西,繼胸悶之後,紀雪汶又開始頭疼、全身發冷。
7月的夏夜裡,紀雪汶卻打開空調的暖氣,將屋子裡吹的暖烘烘的,又洗了個熱水澡后他才感覺好過一點。
因為沒有飢餓感,紀雪汶飯都沒吃就縮進被窩裡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夜並不是好眠。
紀雪汶做了個噩夢,夢境中,他的四肢被緊緊捆縛住,然後被塞進了一個狹小的空間。
空間里沒有氧氣,致使他呼吸困難。空間在不斷縮小,他的身軀也被迫束緊,承受著被碾碎擠壓的態度。
他幾乎沒有了生存之地,有一瞬間紀雪汶以為自己會在夢境中死去。
是一道手機鈴聲將紀雪汶喚醒的,睜開眼睛的那一霎,紀雪汶眼中還殘留著求生的迷茫,他雙眼放空的看著屋頂的吊燈,耳邊鈴聲還在繼續,紀雪汶遲鈍了好一會兒,才伸手去拿手機。
現在是早上六點多,是個陌生來電,看號碼是坐機,紀雪汶接通電話。
「你好,請問您是紀雪汶紀先生嗎?」
紀雪汶應道:「我是……」
話說出口,紀雪汶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聽著有多沙啞乾澀,喉嚨更是傳來一陣刺痛。
他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好一會兒才恢復正常。
紀雪汶坐起來,抹去額頭上的虛汗,並將空調關掉。
一邊回答道:「我是紀雪汶,請問你是?」
對面的女聲回答道:「紀先生您好,我是渝州區派出所的民警,有些情況要和你了解一下,請問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紀雪汶不懂派出所找到自己是為了什麼事,但他還說配合的答道:「我在家裡。」
「家裡?我調監控發現您昨晚乘坐過5路公交車,下車后您就回家了嗎?有沒有再去別的地方?」
紀雪汶疲憊地答道:「沒有,我昨天估計是生病了,回到家后洗個澡就睡了,其他什麼地方都沒有去。警察同志,請問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是這樣的,今天早上有人在大運河裡發現一輛漂浮的公交車,經打撈后我們發現這是市裡的5號路公交車,包括司機在內共發現十一名遇難者。
因為泡水時間太長,遇難者面容已經浮腫。為了確認遇難者信息,我們聯繫車站公司調取了監控,隨後發現,在6點13分之後,也就是降雨時間后,公交車上的監控停止了運行。而在運行前記錄下的監控畫面,含司機在內,車上共有十二名乘客,與遇難者數目不符。
經過篩選調查后,我們確認您是5路公交車事件中唯一的倖存者。」
紀雪汶抓著手機的五指驟然握緊,電話那邊的聲音還在繼續:「……所以我們要和您了解一下情況,請問昨晚的5路公交車上發生了什麼?您知道監控是被誰切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