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話之一：夜之怨靈 第十六章 真相
眼前突然一下暗了，她不由得嚇了一跳。
她抬頭看了看，身後的幾盞路燈滅了，月亮也不知在什麼時候躲進了雲層中，周圍一下子陷入了黑暗。湖對面宿舍樓旁路邊的路燈還是亮著的，她不由得感覺奇怪，心下琢磨或許是這邊的幾盞燈線路出問題了吧。
她暗暗催促自己加快動作，只要將盒子里身首分離的布娃娃換成其它物品，今晚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但這時，她突然發現一道幽綠色的光照在了身上，驚得她汗毛一陣倒豎。她連忙扭頭看向綠光的源頭，卻發現一道身影從光線照射過來的地方漸漸向她靠近。
她心下忐忑，眼睛緊緊盯住那道漸行漸近的身影，手並不閑著，慌亂地將盒子蓋好。
也許是巡夜的保安吧。她思忖著，但又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保安的手電筒怎麼會照射出綠色的光線？
身影漸近，輪廓也漸漸分明——修長苗條，分明是女性的身影。身影又靠近了一點，她看到一襲長發在夜風中飄飛。
接著，她感覺頭皮像炸開了一樣一陣發麻。人在行走時，隨著雙腳的交替前行，身體會自然地左右傾斜，而她發現漸行漸近的那道身影沒有絲毫晃動，彷彿不需要邁動雙足就那麼漂移過來的。
鬼？
她下意識想到這麼一種存在，恐懼爬上心頭，同時感覺腿腳有些發飄。
但更為讓她心驚肉跳的還在後面。
身影越飄越近，一襲白色的連衣裙刺入她的眼中，在幽暗的綠光映射下更顯詭譎。黑色的長發，白色的連衣裙，凄婉的身形……一切與三年前的那道上吊自殺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漸漸靠近的白色魅影，這種不可置信瞬間又被極度的驚懼所取代。三年了，這道身影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中，帶給她無盡的愧疚和后怕。而此時此刻，早應該化作塵土三年的那個人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如同不散的陰魂，令她瞬間魂飛魄散。她腳下徹底沒了力氣，癱倒在了草地上，手中的盒子滑落在地，身首分離的娃娃也掉了出來，刺目的白色在漆黑的草坪上更顯詭異。
黑色的長發在夜風中飄蕩，白色的連衣裙擺也在翩翩起舞著，加上背後慘綠色的幽光，就算是普通人看見了都不免毛骨悚然，更何況心中有鬼的她？
她面對漸漸靠近的白色魅影，想要大喊「你不要靠近我」，但她發現喉嚨因為恐懼而發緊，根本無力發出任何聲音。她不住地用雙腳蹬著草地，妄圖逃離這裡，但她的雙腳已經綿軟無力，除了踢起乾枯的草莖之外徒勞無用。
令她略感安心的是，白色魅影在她面前三米的地方停住了，但那看上去纖瘦的身體卻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充滿恐懼地目光直直盯著被長發遮擋住的那道身影的臉龐，卻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但她仍能感覺有一道怨念深重目光撕扯著她的肌膚。
白色魅影靜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她也停下了雙腳無助的蹬踏。場面陷入詭異的靜謐。但她的內心卻無法平靜，巨大的恐懼如浪潮般不斷拍擊著她脆弱的神經。
她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做度秒如年，如此煎熬讓她的精神一步步向著奔潰的臨界線走去。終於，她無法忍受，開口了：「小、小夜？」聲音已經完全變型，帶著深深的恐懼和無力感。
「原~來~你~還~記~得~我~」聲音幽怨，縹緲無常，但卻如一把重鎚直擊她心裡最脆弱的神經，使她的臉上瞬間形成歇斯底里的扭曲。
她雙手抱頭，十指拉扯著頭髮，張大著嘴巴發出痛苦的嘶啞聲。
「這~三~年~我~想~你~想~的~好~苦~啊~」白色魅影隨風晃動，如從冥府中傳來的聲音也在風中悠悠蕩蕩，「小~璇~」
被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鄧璇徹底奔潰了，雙手成爪，順著臉頰緩緩劃下，眼中驚恐的淚水泉涌而出。她俯身在地，聲嘶力竭地乞求著原諒：「對不起！小夜！對不起！是我害得你自殺的！是我的錯！請原諒我！我根本沒想過要害你！……」
「小璇？為什麼？」一個來自凡間的聲音響起，帶著疑惑和痛心。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鄧璇停止了嘶喊，直起身來。臉上妝容已花，盡顯狼狽。當她抬頭一看，白色魅影背後的綠色幽光消失了，橘黃色的路燈光再次點亮了黑暗。在白色魅影身邊出現了數道人影，其中就有今晚剛和她一起晚餐的江馨惠和夏玉瑜，她們的臉上掛著不可置信的神情。
白色魅影取下了假髮，露出的是余筱雨的臉，她的身邊還站著衛小楓、章月玥、王苗苗、庄涵、陳雪琪和應蘭竹。
開口發問的是和鍾小夜關係最親近的夏玉瑜，這同樣也是其他人想要問的。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鄧璇目瞪口呆，驚慌失措。
江馨惠說道：「昨天小楓學妹跟我說，害得小夜自殺的人在三年前從現場偷偷拿走了一個身首分離的布娃娃，那人很可能將布娃娃混在我們埋下的時間囊中。她提議要我在今晚將三年前住在418寢室的所有人聚在一起，商量明天重回校園挖出時間囊的事情，這樣一來害小夜自殺的罪魁禍首十有八九會趁夜色來這裡搶先挖出時間囊並替換掉那個布娃娃。果不其然，你上鉤了。我們還提前計劃了讓小雨假扮小夜自殺時的樣子，為的是讓你親口說出害得小夜自殺的事實。」
一陣無力感襲上鄧璇的心頭，她癱軟在地，無助地目光看著所有人，一語不發。
提出主意的庄涵開始侃侃而談她的計劃：「我們托理工學院里認識的學長幫我們改接了這邊幾盞路燈的線路，變成由我們控制開關的迴路。綠光是我們在借來的聚光燈上貼上綠顏色的紙弄出來的。小雨假扮的女鬼不邁腳步就能向前漂浮是因為她踩在一輛小板車上。」
說到這兒，余筱雨往旁邊輕輕一躍，一輛小板車進入鄧璇的視野。「剛剛我那幾句話說的夠幽怨吧？我可是從恐怖電影里學來的。」余筱雨有些得意地說。
「小板車的把手藏在連衣裙下，就不容易被發現。然後纏上兩根鋼琴線，由蘭竹學姐和苗苗在前方的灌木叢里拉扯，就能夠緩緩前進了。」配合庄涵的解釋，應蘭竹和王苗苗抬起手，展示手中緊握的細線。
鄧璇知道自己百口莫辯，心如死灰。
夏玉瑜走上前，拾起了掉落在地的身首分離的布娃娃，細細打量起來。「沒錯，這確實是我當年送給小夜的那個娃娃。」她痛心疾首地盯著鄧璇，問道，「小璇，你為什麼要偷偷藏起這個布娃娃？三年前你到底做了什麼害的小夜自殺？」
鄧璇雙目失神，仿若渾然不覺夏玉瑜的提問，只有悔恨的淚水長流不止。
衛小楓上前一步，說道：「玉瑜姐，我來告訴你吧，雖然這都是我的推測。」見夏玉瑜和江馨惠將疑惑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她暗暗定了下心神，緩緩道來：「這個布娃娃是玉瑜姐你送給小夜姐的禮物，是你們友情的鑒證。小夜姐自殺時之所以會將布娃娃身首分離丟棄在現場，說明她在自殺的時候對玉瑜姐你含有極深的恨意，而這種恨意就是導致小夜姐自殺的動機。鄧璇學姐當時刻意要藏起這個布娃娃就是不希望被其他人看到它而猜到小夜姐自殺的真正原因，如果有人順著這個原因去調查，就極有可能會發現其中有著鄧璇學姐的影子，是她在小夜姐面前詆毀了玉瑜姐，並在小夜姐心中種下怨恨的種子。如果能有什麼事會讓小夜姐對最好的朋友都心生怨恨，我猜應該是和小夜姐的男朋友顧驍騰有關係。」
聽到這個名字，夏玉瑜的記憶被重新打開，她仔細翻找了一遍，驚道：「和驍騰有關？難道鄧璇她……」
「沒錯！是因為顧驍騰！因為我喜歡他啊！」一直面如死灰的鄧璇漲紅了臉，哭喊著坦白道，「我第一次見到他就喜歡上了他，但當我知道他是鍾小夜的男朋友后我心裡就好嫉妒啊！我知道只要有鍾小夜在他根本就不可能將我看在眼裡。當時我發現小瑜你和驍騰也走的很近，於是我就借題發揮，告訴小夜說你瞞著她偷偷在和驍騰談戀愛，還把我偷拍到的幾張借位的照片給她看了。我當時只希望小夜和驍騰分手，這樣我就能夠趁虛而入和他在一起了。可我壓根就沒想到小夜會因為這個自殺了！我真的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所以當時我在寢室地板上看到那個布娃娃的時候我心裡好怕，真的怕別人看到它會順藤摸瓜發現是我在小夜耳邊詆毀小瑜害的小夜想不開自殺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說著說著，鄧璇又一次俯身在地，泣不成聲。
「原來是這樣……」夏玉瑜明白了前因後果之後，也不禁淚流滿面，「以小夜的性格她只會把委屈往肚子里咽，她和我感情越深，當得知我『背叛』她的時候也只會對我恨得越深。這股恨積得久了，她就不堪重負，走上了絕路……小夜啊，你怎麼這麼傻啊，當初我選擇退出了，怎麼可能還藕斷絲連啊……大傻瓜！」
衛小楓等其他人站在一旁，心生觸動，滿面傷懷，有些人還不由落下了淚水。
一場嫉妒引發的悲劇，一場好友之間產生誤會卻沒能開誠布公導致的慘劇，一場因暗藏心中之鬼而延續了三年之久的糾葛，終於在此時柳暗花明了。
良久，夏玉瑜攙起已經哭得面目全非的鄧璇，婉言說道：「小璇，走吧。」
「去哪兒？」鄧璇驚訝地問道。
「去道歉，就三年前的事情向小夜去道個歉吧。三年了，你該放下了，小夜也能放下了，是時候讓一切畫下句號了。」夏玉瑜抬頭看著矗立在湖對岸2號寢室樓，「到我們一起住了兩年多的那間418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