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魚蘇醒（三）

浮出海面的那一刻，她看見頭頂上方壓得極低的鉛灰色陰雲密布的天，還有身周層疊席捲的海浪，以及海浪盡頭交錯的浮冰和黑色海岸線。那海岸線實在太遙遠，而她又太虛弱了，在極其艱難地給自己調整了一下姿勢后，她半是昏迷半是漂浮地，被海浪推著向海岸線去。

宛若一朵花被推上了岸。

她倒在滿是冰碴的亂石灘上。

身下，受傷的尾鰭如破布拖曳，洇開一灘混雜了海水、碎肉與污穢的血來。

她無意識地喘著氣，模模糊糊地覺得自己就快要死去，可她還不想死……想要活……

渙散的神志一點點回歸腦海，她用一雙還有些失控發抖的手抵住地面，試圖站起來，卻怎麼也站不起來。扭頭看去，發現就短短片刻而已，她受傷的尾鰭已經被洇開的血水凍在了冰冷堅硬的亂石灘上，連帶著她整個人也被困得死死的。

不祥的預感再次浮上心頭。

她抖著手，費力地點開腕間遊戲手環，手環上，當前遊戲任務還是「逃！」，也就是說，依然有什麼東西在追逐著她，或威脅著她的安全，不管那是什麼。

沒時間磨蹭了。

她伸手去挖凍住自己的那灘血冰，然而，怎麼都挖不動。

無意中，指甲勾住了自己尾鰭上的一小塊鱗片，輕輕往回一收——

滋啦一下，竟連皮帶肉勾下一大塊來！

斑斑點點的血拋灑在黑色亂石灘上，恍若一小朵一小朵詭艷盛開的花。她望著那遍地零落的血肉之花微微怔愣，倏忽反應過來，抬手就朝自己尾鰭撕去！

既然挖不開血冰，那麼，撕掉尾鰭脫困也一樣！

腦海深處，那個神秘邈遠的聲音又突兀地響了起來：「玩家蘇曦，觸發『種族：？？？』的種族主線任務一：破蛹。請在10分鐘內完成任務。注意，該任務為『種族：？？？』的種族主線任務鏈第一環，假如失敗，後續任務將永不開啟，請玩家謹慎對待。」

種族主線任務？

這個信息在蘇曦心中一閃而過，但她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探究到底是什麼了。

反正，以最快的速度把尾鰭扯下來就好了吧！

尾鰭早已殘破不堪，一撕即碎，沒半點阻礙。

身體深處，有什麼本能在逐漸蘇醒，她撕扯尾鰭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熟練，就像一隻冷血的爬行動物在飛速蛻皮。才五六分鐘而已，她就把自己的尾鰭撕得七零八落，露出……

一雙屬於人類的腿。

她望著這雙腿怔了一下，有些意外，可又彷彿在情理之中——

潛意識裡，她好像本就該擁有這樣一雙屬於人類的腿，而不是象徵著魚類的尾鰭。

這就是「破蛹」嗎？

她想到剛剛觸發的那個任務，點開遊戲手環。半透明虛擬界面上，「當前遊戲任務：逃！」下方多了一行字，是「種族主線任務一：破蛹」。而後者的末端，還跟著一個鮮紅的不停跳動的倒計時數字，顯然，任務尚未完成。

還有3分鐘。

光是破出腿，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