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魏大,「公子,小的知會戶部侍郎魏軻魏大人查了南小姐的戶籍,她的戶籍未動。近日也沒有申請過所,沒有出入京城的記錄,應當尚在京中。」
當年魏家出事,崖州魏氏的宗子坐罪免官,慘死流放途中,同一房的子弟也未能倖免,上百人被趕出京城,押送的一路上吃盡了苦頭。
幸好魏氏樹大根深,子嗣豐足,雖然崖州一房的主脈嫡支受了重創,上下都受了不小的損失,但其他三房所受波及不大,仍在朝野之中有許多族人為官。
如今魏玉重回京城,上上下下的魏氏子弟明面上怎樣不說,私下裡看著同姓的情意也不會吝嗇幫助、
他想要查個人不算太難,只是將關係用在小事上未免太不合適。
顧安面上不辨喜怒,雙眸靜靜掃來,那雙波光瀲灧的桃花眼看人時總好似眼中含情,不過此時只余冷凝。
「你去勞動魏軻的時候,為什麼不先知會我?」
魏大是魏氏的家生子,自小伴著這位主子,眼見著顧安的表情當下嚇出一身冷汗,「是小的沒輕沒重了。請公子責罰。」
顧安淡淡問道:「罷了,既然尚在京中,現下人在何處?」
魏大額上沁出汗水,聲音不自覺低了下去,「小的還未查出來,但已經有了些頭緒。酒舍中的酒具與衣物,還有一應器具都不沒少。
按照小的推斷,常人要遠行,一定會收拾好行囊。哪怕短途離開幾日,也應當將衣物和金銀帶走。南小姐突然失蹤,東西一樣沒少,恐怕事出突然,並非她自己的計劃。」
顧安不會主動去見南歡,明裡暗裡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他,怕讓人抓到什麼蛛絲馬跡,捅到明面上,全成了把柄。
他知道不該,卻很難不關注她。
起初聞得人不見了,他只以為她余怒未消,遲早都會回來。
可此時聽著魏大這話的意思,她竟並非他所想自己賭氣離開?
顧安的心跳驟然停滯了一瞬,臉上的表情不知不覺變得危險,「你的意思她是被人擄走?」
魏大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遞到顧安面前,「您看看這個。」
兩指寬的斷刃鐵片沾了些許塵土,鐵片中間有一道淺淺的凹槽,覆著一層乾涸的暗紅色。
顧安用手指碾了碾凹槽內的暗紅污漬,放在鼻尖輕嗅,「北夷的彎刀,沾著的是人血。你在哪撿到的這東西?」
魏大,「這鐵片是小的在酒舍周圍找到的,小的還查到很長一段時間裡,酒舍周圍有一種徘徊不散的腥臭味。有一段路的磚石被仔細清洗過,但樹榦和土地里還是有血味。應當是……」
他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顧安,話音謹慎的頓了一下,吐出一個比較保守的論斷,「有人在那裡受傷了。」
現場的磚石全部經過仔仔細細的清理打掃,可樹榦和土地仍浸透了鮮血,甚至讓整個街道很長一段時間都能聞見腥臭的味道。
這足以說明當時現場的慘烈,這樣的情況下,受傷是肯定的,即便人沒死,恐怕也出了大事。
顧安把玩著手中的殘刀斷片,「以你看,落入他們手中,南歡現在還活著嗎?」
「他們將收尾處理的很乾凈,現場一點殘肢肉沫都沒有找到。沒有見到屍體,人應當還活著。」
魏大話音微頓,「況且,活人總比死人有用。」
顧安冷笑一聲,「抓一個聲名盡毀的女人能有什麼用處?他們拿在手中無非以此女為我之短。蠻夷之輩,行事屈偎。」
魏大抬眸看著顧安,「公子,咱們要不要聯繫一下金庭那位?出了這樣的事情由那位大人來找,總是方便一些。」
「罷了。」
顧安拋開手裡的鐵片,鐵片落在木桌上,沉悶的響了一聲,「我父為國之重臣,蒙冤而死。我們兄弟流離鄉野數年所等的就是一個機會。我若能重得權柄,恢復舊姓,報得大仇,死亦無恨。」
他沉默了半響,忍不住又道:「她已等了我這麼多年,便再等一等吧。明日聖人封禪泰山,此時分心不得。嘉妃深受聖寵,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左右她性命無憂。」
這話與其是說給魏大聽,不如說是說給他自己聽更貼切一些。
家仇,大義,闔族上下的希望都壓在他身上,這世上太多於他來說,有太多東西比情愛之事,比那個一心愛他的女子要重要。
他揉搓著手指上暗紅的血漬,腦海中卻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她在他面前砸碎了銀鏡所說的話。
——今日我與你的情意,當如此鏡。
不會的。
她性情堅貞,認定一個人,絕不會輕易改換心意。
即便說了不等,但她還是會等下去的。
她會理解的,理解他的不得已,理解他的諸多苦衷。
顧安,「你也不必再查了,明日隨我一道赴泰山。」
魏大心下一嘆,不禁有幾分可憐起那位南小姐了。
若是給金庭去信,勞動那位大人,至少能有八分希望從這些蠻夷手中將人救回。
如今徹底不管,雖說活人比死人有用,那些人擄走南小姐多半不會下殺手。但南小姐落到那些蠻夷之輩手中,真是多待一刻便多一些危險。
好好一個嬌貴的女兒家,她原本是不必吃這些苦頭的。
他書讀得不多,不太能聽懂魏玉那麼些曲折迴轉的話外之意,只覺得公子如今的心是越發冷硬了,誰家的姑娘愛上他都是一件倒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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