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列車殺人案
[在這並不安穩的世道上,要救人,就必須要有犧牲,無論最後死的是親朋好友或是素不相識的蒙面人,甚至是自己。都得硬著頭皮堅守,因為這樣,你或許才能救出你所關心之人,所以又算什麼呢?]
下鋪沒有動彈聲,男人的聲音,像一隻餓狼咆哮起來。
「聽到沒有啊,趕緊去!」眼神又瞥向對面淚眼婆娑的女人,「老婆,深呼吸,像我之前教你那樣,不要慌張,平穩心情,我一定會調查出來的。」
正當男人急不可耐的順著扶手,可是依舊動作緩慢了下來,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孫昔明從下鋪起身,繞過桌台,將女屍頭掰過身來——她扎著利落的馬尾辮,將兩側的碎發牢牢地攏在後腦勺,嘴巴厚而中,眼睛瞪得圓圓的,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嚇,臉龐的慘白和背部的暗黃形成較大的反差。
「你終於不是籠中鳥了。」孫昔明套上緊身手套,悄無聲息的用力扳動著安排好的下顎骨,直接開口,「放過他吧,她死了,至少不用再受你的折磨了。」
「咱們不要耽誤時間了……」
最後一抹聲音,孫昔明已經記不清是誰說的話,因為夢在劇烈搖晃中醒了,而他身處於前往龍城鎮相交叉的軌道上。
這是一輛穿插與龍城鎮各個方向的新形地鐵,上一周剛剛開始放開。
他定了定神,周邊是亮堂堂的,窗戶外一片漆黑,怕是進入隧道。
前面坐的是前兩站剛上的封沉,身旁是彭可,正在給上級彙報消息。
「嗚。」孫昔明感覺頭有些發疼,興許是晚上熬夜的原因,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對面大步流星往前遞了張餐巾紙,「孫隊,給你。」
「……謝謝。」孫昔明抽抽了鼻尖,此刻,他已經想不起做了什麼夢,只是腦袋昏昏沉沉的,眼睛發酸。
他又閉上了雙眼。
安穩時間還沒過多久,突然傳來一聲聲凄厲的慘叫——「啊啊……有人死了!啊啊啊啊!」
驚醒了恍惚的孫昔明。
「有人死了?」封沉先一步疑惑的開口。
孫昔明撇了也坐立不安的封沉,直接坐起身,聞聲跨步趕去,動作幅度越來越大。彭可緊接著跟在身後,小跑著。
兩邊傳來了地鐵擴音器的廣播——「各位乘客請注意,請您坐在位置上,不要亂走動,等待警察到來,請勿亂走動,以免發生踩踏事件,其他危險,請注意,請注意……」
聲音持續了將鍾,距離現場越來越近,人員也依舊慌亂。
「各位請立即疏散,不要在此逗留,這樣很危險。」
群眾們咋咋呼呼的七嘴八舌,根本顧不得突然插嘴說話,普普通通的三人,看他們的眼神,似乎還有一種鄙夷。
「聽到了沒有,各位,請立即疏散!」
幾十個人仍然層層包圍住死者,根本勸不動,無法得知現場情況程度——越過高高的人頭,似乎可以看見披著黑衣樹狀的人躺在過道上。孫昔明和彭可情急之下亮出證件,這起來將鬧聲逐漸平息了下來。
孫昔明趁著空隙安排彭可和封沉穩住慌亂的人群,以及將人群統一疏散,一個車廂內部。
「彭可,嫌疑人很有可能在這些民眾當中,在務必穩定好情緒之外,不要讓任何一個人有可乘之機。」孫昔明綳著個身子,轉頭鄭重的向彭可說完。
他喊住向後頭奔走的封沉,「你主要是安撫一下受過驚嚇的,儘快。」
封沉點頭稱是,三人快速進入備戰狀態,各赴「使命」。
偌大的車廂內,兩側的燈光照得亮堂堂的。只見他靜靜地躺在那兒,一息無存,全身被黑色素衣將他像捆綁家禽似的層層纏繞,碩大的肥肉被勒出一條一條的死痕。
他覺得這個身影很熟悉,只是不確定。
孫昔明戴上隨身攜帶的口罩,輕輕撩開身上的衣服。肚皮留下了一圈鉛色的傷痕,整個腳踝被嚴重割裂,是被刻意撐開的,兩側的橫截面流淌著乾涸的深色,單單這一個,就可以讓受害者者失血過多而亡。
隨意翻撩起每一處,幾乎是自腳到上身,他全身都是紫黑的傷痕。是哪個喪心病狂的人將他害到如此地步?
他緩慢信步至被帽子掩蓋住的頭部,心中明了兇手定是將其颳得人不像鬼。可是,他錯了,但他又沒錯!
男人微笑著舉起一隻手臂,似乎在祝賀著他什麼,臉上沾滿污血,又含著黏糊糊的白色污漬,樣子可怕極了!
然而,這個面孔,離他非常非常近,〔受害者〕男人的下巴頦裂開來,死氣沉沉地垂向一邊,用一種愁慘的神色朝他凝視著——良久,他才反應過來,這個人是王叔!
可是明明明明他在一周之前就把他押回龍城市公安局了,他怎麼又會突然出現在這趟列車上?而且還被人謀殺了!
無數次的疑問再次襲擊他無比沉重的腦海,他顧不得現在王叔的死相奇慘,回憶佔據了他的腦海,強硬著他回憶起一周前兩人之間的談話。
當王叔直接引進至家中,並沒有當初的噓寒問暖,而是直接將自己的罪行攤在明面上來講,孫昔明應該感到輕鬆,而他覺得面前的王叔那麼著急的將自己的罪過拋給他,或許在這背後有什麼難以言表的故事。
因為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大部分的兇手只會第一時間將自己的罪行撇開,只有小部分,是他們擁有自首情節而已。
孫昔明抿緊牙關,他明白,王叔之所以這麼坦然自若,是因為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將近,呆在家中還不如呆在監獄里來的安全。可是,現在他明白的一切都晚了……
他繼續蹲下身,除了通知警方用最快的速度到達現場外以及在保證不破壞現場物證之外,利用初步的勘探經驗進行簡略的搜索證據。
孫昔明感受到,觸摸著的面料以及那股熟悉的感覺和當初在天橋底下以及那個鄉間小路上,尤為的相似。
只是他不確信,如果真是王叔,那麼,這兩者〔黑衣人與王叔的身份〕之間就有關聯了,此時此刻,他只記得千叮嚀萬囑咐的讓她擔心封沉。
如果不是,那也只能證明他想多了。
他和黑衣人之間有個約定,幾乎是每半個月的末尾,會被突然聯繫。只是今天剛好是15號,至今,孫昔明還未收到任何消息。
或許過了今晚,自己就便能知道結果了,他想。
「受害者情況怎麼樣?有沒有氣息特徵?」彭可大概是跑來的,微黃的臉頰染上了紅撲撲的粉色,鼻頭一呼一吸。
蹲在地上的孫昔明身子猛地被嚇得一顫,這下子完了!王叔如同師父般親眼死在她的面前,他不敢想象等會兒彭可丟了魂的模樣,后怕和心疼雙雙衝擊著他的心臟,此刻一陣一陣的。
距米遠,彭可見他欲言又止,乾脆直接向前查探情況,這一走就不好了——單薄的身子頓時僵住了,雙腳明顯站立不穩,晃晃悠悠的差點后傾至涼颼颼的地面上。
眼神中的光亮,頃刻間煙消雲散。風雲變幻的眼神交雜著獃滯、后怕、驚異的目光,淚水像洪流般抵不住的往外奔涌而出。
身後的封沉總是掐著點趕來,他懷抱著癱倒在地的彭可,用手安撫著她的後背,溫暖的嘴角攜帶著指示:「彭可,深呼吸,這一切使我們冷靜,我們……」
衝動起身的孫昔明透著濃厚的擔憂,左手懸在空中,直到封沉搶先一步將彭可圍抱在胸懷裡,一時的心悸懸在半顆心。他瞥了眼封沉面容心善的臉龐,滑落在凝視著兩側的雙臂,不知何時,這傢伙肌肉越發緊實了。
大概是男人獨有的吃醋引起的爆發感,直接一步向前,半蹲在彭可的左邊,不留任何餘地的將她從對方搶過來,動作很強硬,但並未弄疼她。
封沉眼神閃過一絲驚詫,但隨之嘴角微微揚起,將手放了下去,眼底語義不明。
「孫昔明,這個死者死的很是蹊蹺。」封沉往後頭瞧了眼呼吸不均,閉著雙眼的彭可,說:「彭……姐,她對這個受害者反應那麼強烈,這之間他倆是不是認識?我感覺應該有很強的聯繫。」
孫昔明沒有說話,只有點頭默認了,周圍的氣氛除了沾染上不幹凈的東西之外,像死寂般充斥著寒氣。
在早秋沾染上寒氣,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那孫隊長,我先去看看公安局有沒有來人?我去領他們進來,讓他們儘快來這裡。」封沉直接將冰殼破除,疑問的話語,肯定的語氣。
「好。」
孫昔明的聲音很輕,像黎明破曉前第一縷趕出來的薄薄的一層霧,漸漸如廣散網般籠罩了大地,鋪墊之後,靜靜地等待著白露。
他的眼神一直注視著懷抱里的她,沒有一次改變,某種時刻,他的心臟在早年之前種下的果子,逐漸生根發芽,逐漸長成蒼天大樹。
封沉走的不遠,距離那節車廂不到幾米,他的眼眸之中,似乎帶著邪魅的氣味向後,或者只是向孫昔明居高臨下地挑眉。
隨後,饒有興趣的漫步於空蕩蕩的長廊中。暗處,隨手將包裹在皮夾克里的髒東西邊境長長的下水道中,只聽見「嘩啦啦……」,它,杳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