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沈南沖收裴衍洲為義子之事暫且定下,不過沈南沖也並不急著將他帶在身邊,只吩咐周伯先給他尋兩個先生,一個教識字,一個教騎射。
沈南沖說道:「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先學會識字與騎射,待到開春之後,正好趕上汾東城內的春搜,剛好去結交一下城中的世家子弟。」
沈月溪覺得沈南沖頗有些強人所難,三個月哪學得會這麼多?
裴衍洲面不改色地應了下來,只說道:「只要沈太守與沈娘子認我便可。」那些世家子弟結不結交,無關緊要。
沈南沖深沉地略了面無表情的少年一眼,摸著下巴問道:「不知我兒原本想去何處投軍?」
「漢陽。」裴衍洲坦誠地答道。
「漢陽與汾東相去甚遠,為何想到去漢陽?」沈南沖頗為意外,漢陽那邊並不太平,守城的張叢行早有反心,聖人久召不回,又公然招兵買馬。
「殺……」裴衍洲轉頭看了一眼嬌柔無知的小娘子,將那個「殺」字又默默咽了回去,一邊思量著用詞,一邊慢慢說道:「那邊亂,好立功。」
沈南沖仔細一想,確實亂有亂的好處,像裴衍洲這般沒有根基的只有趁亂才能起來,少年雖不識字倒是有遠見,也有野心……
他讚許地點點頭,再看向自己那眼神比溪水還清澈的女兒,溫和地笑道:「還是阿月有眼光,給自己尋了一個好兄長。你也不必再羨慕林五娘了,往後上花轎之日,亦有兄長背你上轎。」
裴衍洲聽到這話,淺色的眼眸沉了一下,只是在沈家父女看向自己的時候,眸色已恢復尋常,未見半點異常。
沈月溪掩了一下面,面帶羞澀地道:「阿耶說的是什麼話?哪有直接當著女兒家的面說這些的?」
沈南沖見自家女兒的目光坦蕩,一再確認沈月溪對裴衍洲並無女兒家的春思,徹底放下心來,亦覺得幾個照面下來,這裴衍洲不失是個可教之才,若往後真能成為一方將領,叫女兒多一個依靠,未嘗不可……
「阿耶還有公務在身,午膳便不在家中用了,阿月可幫襯著周伯,照拂好你的義兄。」沈南沖見時候不早,慌忙趕在午時之前出門。
沈月溪沒多想自家阿耶的那點躲閃,只覺得三月時間緊迫,索性在先生到來之前,她先教裴衍洲開蒙。
「阿兄若是不嫌棄,讓我先來教教你……阿兄,可會寫自己的名?」
少女在屋內脫去了厚厚的外衣,內里穿著月牙色的襖子,恰好與他身上衣衫是一色的,那一聲如鶯啼的「阿兄」似蜻蜓點水一般在他的心湖上泛起層層疊疊的漣漪。
裴衍洲眼中多出了幾分柔光,說道:「太守先前便是想叫你為我取名,我雖說自己叫裴衍洲,卻不知道該寫哪幾個字。」
沈月溪微微愣了一下,前世識得裴衍洲的時候,他已高高在上,哪裡敢問他名字怎麼寫,今世卻要她來為他定,她在心中默了一下,衝口而出便是:「德星昭衍,在河之洲,取這二字。」
她見裴衍洲有些愣神,想到他還未識字,柔著聲音說道:「光照水陸之意,又有開疆擴土之意,看著阿兄我便想到了這二字。」
裴衍洲摩挲了一下手指,面上有了極為真摯的笑容:「沈娘子說的是。」
沈月溪偏好如沈南沖那般溫和的長相,可當裴衍洲勾起唇,一雙笑靨化開面上冰霜,叫她一下子便放下心防,連著前世那點余懼都蕩然無存了。
她垂下眼眸,跟著輕笑,眼前亦不過是個十五六的少年罷了,還不如自己前世的年齡大,她又有什麼可顧忌的?既然已經認了義兄那便是自己人。
她全無戒心地說道:「阿兄不該再喚阿耶為沈太守,也不該再喚我沈娘子了,我阿耶是你義父,我是你妹妹,你喚我月娘便可。」
「我聽義父喚你阿月。」裴衍洲從善如流地改喚沈南沖為義父。
「唯有我阿耶才會那般喚我。」沈月溪笑道,並未在意這個稱呼,只將「裴衍洲」三字寫在紙上,「阿兄的名應當這般寫,待往後弱冠之時,再由阿耶為你取字。」
「不必,衍洲既是我的名,亦是我的字。」裴衍洲看著小娘子落下的三個字,清雅娟秀,恰如其人,卻是默默將宣紙疊好藏於自己的懷中。
「阿兄,這是做什麼?」沈月溪不解地看向他,杏眸如洗,並不懂得他眸中那些細微的心思。
他只說道:「這張我拿回去細細琢磨,你再寫一張於我現在練習。」
「我的字過於輕巧,不適合男子,阿兄看個字形便好,回頭我給阿兄備些字帖。」沈月溪不疑有他,又寫了一張。
「月娘的字很好。」裴衍洲不容置疑,直接執起毛筆,「月娘教我。」
少年似乎並不知道如何紙筆,如握劍一般地握著,沈月溪將自己的手伸到他的眼前,「阿兄要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