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裴衍洲的刀在捂住沈月溪的眼睛以後出了鞘,另一個拉著沈月溪的男人當下跪倒在地,大喊道:「軍爺,我們不過是逃荒而來的!不敢冒犯娘子……」
裴衍洲面色陰沉,刀從那人的脖子移到了他的右手上。
那人只被他看了一眼,就被嚇得軟了腿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地全說了出來:「軍爺饒命!饒命啊!是……是有人花錢雇了我們鬧事!小的也只是為了生計,還請軍爺饒了小的……」
裴衍洲手中的刀往下一壓,一下子砍下那人之前碰過沈月溪的手,不等他慘叫出聲,便用刀背打暈他,冷聲喊道:「把這些人都給抓起來。」
「是。」他帶來的兵士齊聲答道。
那些士兵與沈府的侍衛並不一樣,他們手中的刀說出鞘便出鞘,一旦遇到反抗,說殺便殺,是真正從沙場上下來的兵。
那一片混亂在無情的刀下一下子變成了寂靜,無人再敢起來鬧事。
沈月溪一直被蒙著眼睛,即便是在寒冷的冬日裡,裴衍洲的手始終帶著乾燥的溫熱,長久的黑暗叫她心慌,然而耳邊傳來的鐵器敲擊之聲又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過了許久,喧囂化為無聲,她才軟軟開口問道:「阿兄,可以將手挪開了嗎?」
裴衍洲能感受到掌心裡的長睫扇動,如同兩片羽毛一下又一下地刷過他的掌心,輕輕痒痒的,他看向掌底下的那張臉,小巧得他一隻手便能遮住全部,唯有一張似櫻桃一般的紅唇露在外面微微張啟,帶著誘人的光澤。
他的眸色不受控制地暗沉下來,手掌下那張微涼的臉都變得燙手起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單手收刀,才緩慢地將放在她面上的手挪開。
「月娘可有受傷?」
「沒……」沈月溪剛想問答,就被裴衍洲突然抓住了手腕,她心中緊張了一瞬,想要將手縮回來,又哪裡能敵得過裴衍洲的手勁。
「你的手被燙到了。」裴衍洲眉頭緊鎖。
若非她低頭便能瞧到手背上那一小塊紅色,他那肅穆的神情,沈月溪都要以為自己受了重傷。
「沒……」她試圖動了動手腕,想要將手掙扎出來,裴衍洲卻依舊抓著她的手腕,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阿兄……」她喚著,裴衍洲只當自己未聽到,就這樣牽著她朝屋裡走去,從前堂穿過,一直將她帶到了她的舒雅苑。再從他的懷中拿出上好的傷葯,細細為沈月溪塗抹。
裴衍洲的手指溫熱而帶著薄繭,略有些粗糙的觸摸總叫沈月溪感到怪異,他對她這般……是不是逾過兄妹之界了?沈月溪不安地疑惑著。
她不知道她的疑惑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深沉的男子一眼便能將她看透,卻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為她上好葯,又對喜枝吩咐了一句「好好照顧娘子」,才轉身離去。
沈月溪盯著他那一身蕭殺的背影,想了想,又站起身匆忙追上去。
裴衍洲走得很快,並不是沈月溪能跟得上的,只是他沒走多遠,便聽到後面細細碎碎的腳步聲,那樣的聲音他不必回頭便知道是沈月溪的。
他停了下來,回首側轉,便能看到那像個雪糰子一般急急追上來的小娘子,不愛動的小娘子才跑了幾步路便亂了呼吸,面色發紅。
手指在刀柄上摩挲了一下,看著小娘子那並不靈動的腳步,他難得有了一絲無奈,不得不折回到她的面前,「月娘可是有什麼事?」
「阿兄……那些逃荒來的難民並非都是鬧事之人……」沈月溪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她聽到鬧事之人的話,知道人群里混了別有用心之人,可那些人大多是老弱婦孺,只不過是為一頓飽飯。
裴衍洲明白她的心思,眼前的小娘子並不知道人心險惡,人在一無所有時便會變得窮凶極惡,縱然是老者與孩童也未必無辜,可他終不捨得將她的這一份天真打破。
他只淡淡說道:「月娘放心,我心中有數。」
沈月溪鬆了一口氣,臉上有了輕鬆之色,「多謝阿兄,那……我回去了?」
「嗯……」裴衍洲應了一聲,站在原處望著沈月溪的背影,他又忍不住叫道:「月娘——」
「嗯?」沈月溪回眸相望,眸中有不解。
「月娘,喜歡東邊還是南邊?」裴衍洲問道。
沈月溪依舊不明所以,只是裴衍洲問了,她便認真答了:「東邊有海,南邊有陽,我都喜歡的。」
「好。」裴衍洲應了下來。
沈月溪眼中的不解更深了幾分,不明白他這個「好」應的是什麼,她想多問一句,便見周伯來找裴衍洲。
「郎君,阿郎回來了,正在書房等您。」周伯道。
沈月溪見沈南沖尋裴衍洲,便也不好意思再多問,在心底琢磨了一下,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便也沒往心裡去。
臘月初八過後,沈南沖囑咐沈月溪,近些日子汾東城內不太平,叫她待在家中不要出去,沈府門前的侍衛又多出了不少。